太师回到城镇内,心里窝火,又不好发作,毕竟这王潮王监礼虽然不是大官,但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张好嘴,把皇上哄得甚是开心。所以即便是贵为太师的侯本昌,也要看在皇上身边人的份儿上,给他三分薄面。
此时,正好赶上詹鹏飞也骑马赶上。见到詹鹏飞,太师实在压不住气儿,对着詹鹏飞好一顿训斥。一阵抒发之后,心情好了许多,算是把堵在胸口的这颗顽石给吐出去了。詹鹏飞心里憋闷,却不敢发作。正如他跟霍启发抱怨的那样,父亲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甘愿在小山村里务农砍柴,看似闲云野鹤,实则碌碌无为的生活。而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争取到现在这个位置,好不容易攀上侯本昌这个高枝,当然要不断借力,才能更上一层楼。所以,即便侯本昌对他不尊重,他也只能咬碎钢牙往肚子里咽,没办法,用他的话讲——为了前程。
这回,即便王潮带着患腿往南京回,也不宜颠簸,想追上姚浪,是不可能了。
詹鹏飞请命要继续骑马往前追赶,被太师拦住。
“詹护卫,不必着急,你先养精蓄锐要紧,到了南京,到了我们的家里,自然有再见的机会,何必争这一时呢!”
“可是太师,如果路上,他们私放了嫌犯?”
“哈哈……这两天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昨晚终于想明白,以那陈圭的脾气秉性,就算从皇上手里抢人,也不会私自放人的。”
“哦……太师果然高明,下官佩服。那我们就慢慢走,以逸待劳。”
“对,正好王监礼的腿伤不便,我们一路游山玩水,到南京也差不了几天。”
霍启发跟了两站,见太师一行人已经不特意追赶了,而且看王潮的状态,估计想快也快不了。便一路向前追赶,追到姚浪的囚车旁。
上前面跟侯爷和王护卫打了招呼,便来到姚浪的囚车旁,看着姚浪,笑着说道,“怎么样?想自由不?我给你自由!”
姚浪看着霍启发一脸不严肃的样子,心里清楚,别说侯爷的部队,就是皇家禁卫军,霍启发也有能力把自己平安地救出去。可不能那么做,如果真的这么把自己救出去了,自己注定要隐姓埋名,想在大明堂堂正正的生活甚至想混出点样子,就更没有机会了。
姚浪无奈地说道,“还是别了。我不想过亡命天涯的日子,看看吧,也许有转机。”
“转机?皇帝昏庸,大臣奸逆,如你我这样的众生浮萍,何以对抗?”
“再看看,不能给侯爷添麻烦不是。”
“哎,这侯爷到底怎么想,你我则呢可知?如果侯爷是拿你过来抵罪,把他的过错抵消……岂不是更糟。”
听霍启发说完,姚浪一惊。这种可能还是有的,但是以这么长时间对侯爷的了解,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别这么说。暂且相信吧。”
“好!不过,老爷放心吧,老朽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在这的,如果真到时不可解的时候,老夫会拼尽全力保你这条命!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那我心里就有底了。”
“后面杨富带人已经跟过来了!南京也算是我们的主场,老爷请安心想办法对付,别的交给我们!”
姚浪点点头,突然觉得很温暖。本来是一个人来到这大明,现在竟然有了伙伴,而且是如此忠心、用心的伙伴,一个人,也不孤独了。
一路到了南京城应天府,拿着北平府开的公函,送交应天府大牢。王洪在大牢中跟姚浪说道,“放心吧姚老爷,侯爷一定会保你周全的!你先委屈几天……”
“嗯,这里我还算熟悉。王护卫不必担心。外面,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吧。”
王洪走后,姚浪倒下去,将身体窝在稻草堆里,闭上眼睛,思考着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官司。要说没犯法……根本不可能。即便在现代,这都算民商事的违约,按合同赔偿,也得赔个倾家荡产。在这封建王朝,犯法肯定是注定的了。但怎么把责任减轻?或者,怎么能让自己戴罪立功呢?
皇帝也是官,不过是官大了些罢了。要是能接触到皇上,把自己的贡献和要求说一说,也许就有转机。可是……自己草民一个,贱命一条,怎么可能见到皇上呢。
另一边,安排好住处,大家根本无心睡眠。侯爷第二天一大早,便起身觐见皇上永乐大帝朱棣。
泰宁侯陈圭突然求见,让皇上有些纳闷,这老小子不是在北平府,怎么跑这来了?难道……就因为让他回家休息,别操心宫殿建设之事,不高兴了?
陈圭进入内殿,朱棣起身,迎接到门口,笑着问道,“陈爱卿,怎么不在北平府享福,到这来干什么?”
“不瞒皇上,老臣心中憋闷,想找皇上来开解。”
“哦?哈哈……宫殿修建总指挥一职吧,爱卿,您这么大年纪了,操劳那些事干什么!我也真是为你的身体考虑啊!”
“皇上,并非此事。我是为一人二来。”
“何人?”
“姚浪!”
朱棣皇帝想了半天,有些困惑地问道,“爱卿,此人……现在官至几品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陈圭一惊,皇帝这是怎么了?连一不知姓名之人都要处置,难道没有爱民怜悯之心了吗!
“皇上,就是京师宫殿供应石材的供应商!姓姚,名浪。不是您派太师过去抓人的吗?”
皇上听完,立即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让侯太师过去处理一下。对于有欺瞒虚假行为的,当然要严肃处理,否则,这京师宫殿,还如何继续下去。”
“可是皇上,如此对待一良民,与理不公,于情,也不利于皇上立爱民悯天之形象啊。”
“良民?他欺骗之事属实,这怎么能算良民?爱卿,难道从北平特意赶过来,就为这人求情吗?”
陈圭看着朱棣的神情,知道生性多疑的朱棣又在心里盘算什么了。如果继续说下去,肯定会怀疑自己与这石材有关系。但就此事来辩解,确实无法争执,样品与供品不一致,是个不可更改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老夫觉得此事项是老夫批准,也应该承担些责任。”
朱棣听完,立即解开紧锁的眉头,笑着拍了拍陈圭的肩膀,说道,“诶,爱卿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了。其实,是我考虑不周,这么重的担子,让你这老身子骨去扛,确实有些为难你了。况且,我知道爱卿的心思不在这上,带兵打仗爱卿能兴奋起来,这些琐事,估计爱卿不愿多掺和一下吧。哈哈……既然心不在此,有些疏漏也难免。不必在意。”
“皇上,那对于此人,该如何处置?”
“哎,我无暇顾及此事。就交由刑部按律法处置吧。”
“律法?可是……”
“爱卿无需多言,一狡诈刁民而已,何须爱卿如此。好啦,回去吧,许久不来应天,抽时间到处逛逛吧。”
“……是。”
从皇宫出来,侯爷直奔内阁大学士杨荣杨大人的府上,杨大人为人正直,也算跟陈圭侯爷交好,所以,侯爷想借杨荣大人之口,求皇上饶过姚浪。
见到杨荣,侯爷才发现,已逐渐老去的杨荣现在病重在身,已经好久不上朝了。
但因为陈圭的到来,杨荣还是起床接见了。
侯爷跟他说明了来意,也道出了想请杨荣帮忙求情的想法。
杨荣老爷子笑了笑,对陈圭说道,“老伙计,你们浮生至此,黄土尚存一寸,何必执着于人情和对错呢。幻化风尘,随缘而动,世事沧桑,无奈何其多啊……看开,想开,人生本是遗憾,又了无遗憾。”
陈圭听完,叹息一声,又闲聊了两句,便告别了杨荣大人。
出了大学士府,陈圭仰望夜空,摇了摇头,叹息道,“姚小子,看来你我此生,要缘尽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