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了……
被捕快当众训斥,又有如此众多的百姓围观,林泉津察觉到颜面扫地的难堪。
而杜离曾照两人也颇没面子地脸皮发烫。
“咳咳!咳!”林泉津假装嗓子不舒服地咳了两声。
其余捕快倒迅速地注意到顶头上司,被夜风隼指使的那货不好意思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总算把他那木头疙瘩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呃……林县丞!”夜风隼抱了下拳,上一瞬的趾高气扬立刻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打眼一瞧,林泉津身边还跟了两个锦衣玉带的男子,虽然面相陌生,但也能轻易猜出是节度使府中遣下来的特使。
倒霉蛋夜风隼果然无处不倒霉,他的舌头好像打了结,抱歉地盯着杜离和曾照,可就是紧张到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杜离、曾照:此人真是高冷!
氛围一时凝滞。
罪魁祸首白连翊直起身子,面色不悦地看向夜风隼,眉梢眼角的不爽表露无遗。
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躁动,被堵在后面的车夫凌空“刷刷”抽打着皮鞭以示不满。
杜离最先有动作,他拱手向白连翊抱歉道:“白郎君,今日偶遇实属缘分,但此刻你我停留于此的确有碍交通,给其他百姓带来不便,某与曾司马以走路巡视为主,坐车有违本意,今后有机会再把酒言欢吧!告辞!”
白连翊没有成为众矢之的的癖好,他也注意到围观百姓对他指指点点,不满的情绪已经冲破了他们的天灵盖。
又有夜风隼尖锐的催促目光,他被迫拱手,客气又无奈地与杜曾二人告辞。
杜曾二人微微颔首后与林泉津一同转身离开,这会儿人群才有离去的趋势。
白连翊先赐给夜风隼一个“咱们走着瞧”的眼神,随即在白书白画的搀扶下不情不愿地重新登上马车。
“什么味儿?”白连翊进到车厢后抬手掩鼻,眉头紧紧攒在一起。
车厢外,白琴正要御马前行,马儿却特不给面子地放了个屁,霎时车厢里的气味儿更酸爽了。
“好臭呀!”白画不慎脱口而出,并及时接收到白连翊快准狠的眼刀。
他后怕地咽了口唾沫,冷汗倏地从额头冒出,他轻易预料到,刚刚触犯了白二郎的逆鳞,这“白画”的位置恐怕要不保了……
车轮缓缓向前滚动,夜风隼迅速组织捕快训练有素地指挥交通,引导百姓疏散。
“头儿!”寇小逗伸了张脸到他右肩上。
“靠这么近……干嘛?”夜风隼撇嘴皱眉,手掌推开他的包子脸。
“你看!”寇小逗扬了下眉,示意夜风隼看他手指的方向。
哇靠!两大坨马粪!
夜风隼抿抿唇,叉腰命令道:“叫人找白家的剔粪奴马上来铲走!反正是他家马拉的屎!”
“得令!”寇小逗转头就将夜捕头的话吩咐了下去,又用手肘捅了下他的胳膊,“白二郎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仗着家里有钱就耀武扬威,必须得略施小惩才行!”
寇小逗目光炯炯地盯着夜风隼,他的眉毛好像是被人剃掉了尾巴,两条都只有半截,尤其喜感地耷在圆溜溜的眼睛上,他五官比较立体、皮肤黝黑,脸型宛若包子,嘴角还有俩酒窝,笑起来一口小白牙闪闪夺目。
“你说得也对,污染环境又阻碍交通,耽误百姓时间相当于损害百姓金钱,必须得罚款!”夜风隼边观察着人流来去,边义正言辞道。
“对!头儿说的有理!”寇小逗满怀欣慰地重重了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说罚多少合适?”
“呃……你看着办吧!到时候给兄弟们分了!”夜风隼无所谓道,目光还是在来往的行人身上,“就不用给我了,你们多分一点。”
“这怎么行?”寇小逗当即就不干了,勾过夜风隼的脖子嬉笑道,“咱们是好兄弟,绝不可以少你那一份!”
夜风隼头疼地抚额:“好吧!”
他内里活泼表面高冷,对兄弟们尤其是寇小逗十分关照,而百姓大多只见到他高冷的一面,所以当他俩每次亲近地勾肩搭背叽叽歪歪时,路人严重认为这俩货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
马车正四平八稳地前进,好像是在故意炫富,让别人好好见识一下这车上的砗磲玳瑁等奢华装饰。
车厢里烟雾渺渺,白书正手捧小巧的莲花香炉将车里的每个旮旯都熏一遍,香炉里燃的是与白连翊衣袍气味一致的秘制百合香。
白连翊则半躺在檀色软垫上,一手撑着太阳穴斜靠厢壁,一手搁在大腿上,食指有节奏地轻轻叩打,白棋正屏声敛气地为他捶肩。
御者的位置只坐了白琴一个人,先前不小心犯了错的白画走在马车一旁,不是他被惩罚徒步跟着马车,而是马车正缓缓跟着他。
白连翊没有死心打道回府,而是吩咐白琴驾驶马车锲而不舍地跟在杜离等三人旁边,并且他还突发奇想地让白画拿着他早准备好的卷轴下去给杜离曾照看,并负责解说表达白连翊的一腔才气。
咳咳!至于白连翊为何不自个儿下车甩火腿和杜离曾照谈论书画词赋,不仅仅是因为他懒,而是因为他觉得那样不体面。
自白连翊懂得爱美并自矜身份后,他就出门必坐车,招摇过市是他的特色,在街上走路这种事,他每年只会有屈指可数的几次。
至于这次为什么不值得他的双腿踏上街道,因为捧着卷轴还傻乎乎地腆着笑脸边走边解释,这整得跟推销似的,他自认为严重不符合他的气质和身份,会让旁人看笑话的。
所以,街上出现了尤其不协调的一幕。
意欲将功赎罪的白画唾沫横飞地向杜离曾照夸赞他家二郎,林泉津今日份的解说任务完全被截胡搁浅,以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只能郁郁寡欢地当个跟班。
而四人身旁又一辆豪华马车亦步亦趋,与他们几乎并排而行。
杜离偶尔会抬眼瞄一眼车厢,他对现在这情景非常不满意,好歹他堂堂特使,此时居然像个棒槌,这不惹人笑柄吗?
曾照从来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虽然不善言辞,但鼻息也哼哧哼哧的,显然也对白连翊非常不满。
杜离默默咽下好几口气,明白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摆脱旁边的马车。
“你家二郎果然文采斐然!某已了解得差不多,不如这样吧,后日莫明府将在兰堂阁邀请本县乡宦宗族代表共同商议办学之事,希望白二郎能够赏脸赴宴!”杜离装模作样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