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宅省身亭内。
省身亭位于君子湖中央,引坊内小河活水围成,其上一半面积覆有莲花。
如今时节未到,莲花零星,但莲叶田田,不失为暮春夏初美景,关键和风恬淡,不热不燥。
白连翊躺在亭中竹床上,手边案几上有果盘糕点以及葡萄美酒伺候,还有白书双手握着折扇扇风,白琴白棋则一个剥桃子,一个往他嘴里递石榴子。
白二郎神情悠然,潇洒快活似神仙。
“二郎,杜长史和曾司马没住进我们的别苑,他们是不是对我们的安排不满意呀?”白书忽然问道。
“怎么可能?”白连翊斜睨了他一眼,嘴巴仍在承接石榴子,边嚼边道,“我对曾司马了解不多,但这杜长史乃是怀瑾握瑜之人,我们那么多人献出别苑供其居住,可他竟然就狠心一座都没要!与那貌美如花的安公公之品行简直天壤之别!”
“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呀!”剥桃子的白琴不禁摇头叹息。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白琴小刀一抖,差点划伤自己的手指。
“容白画的《言行起居忌讳疏注》编好,你给我抄八百遍!”同样拥有绝世容颜的白连翊欣赏着美手吩咐道。
“八百遍……这可得抄多久呀?”白琴撇着嘴,苦恼地仰视着他。
白连翊没有感情地瞄了他一眼:“谁让你胡说八道的?干嘛在我面前说人不可貌相?佛说相由心生,人怎么不可貌相了?我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心地善良、见多识广、志向高雅、品德纯洁,虽然不能让美人都像我这样内外兼修,但我这个活生生的特例至少反驳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奴受教了!”白琴连忙颔首认错。
白连翊“嗯”了一声,微眯双眸:“但抄书八百遍是跑不掉的!”
白琴:“……”哭唧唧。
“二郎,督学使没收下我们的宅院,那他们还会向节度使举荐你吗?”白书忧主人之忧道。
“自然会!”白连翊笃定地点头。
“为何?”白书求知地讨教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被我们二郎的才能所折服!”白棋争宠道。
不过,白连翊没理他,专心白书的问题道:“于公,我帮其解决了县学的资金困难,使其督学之责能圆满完成;于私,我以利益为饵,联合本县四大家族和乡绅富商助长兴学之风,扩大生源并响应县衙号召以身作则,我如此风光霁月又能面面俱到,还有顾全大局之公心,你说他们不推荐我推荐谁啊?”
“二郎真厉害!”白书双眼冒着星星,马屁工夫炉火纯青。
基于对主人的忠心,他舔了舔唇瓣,纠结地提示道:“二郎,你又没有想过,或许杜长史不接受别苑是因为你送得太高调了?以至于让他没台阶下?”
白连翊愣了愣,仔细一琢磨:“好像……有点道理!”
白书“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奴也只是瞎猜的!”
白连翊抬手制止了将要送入他口中的石榴子,转而伸手让白琴递酒,白琴立刻在玛瑙酒杯中斟满酒双手交到他手心。
“若杜长史不收下宅院的真实原因是这样,”他边品酒边道,“那他这人未免也太道貌岸然了吧?”
白书:“奴也只是猜测!”
白棋:“那……宅子还送吗?”
白连翊抿着唇,葡萄酒味儿在舌尖萦绕,他斟酌道:“先观察一段时日吧!若他们真有举贤之心,定不会对我这大才子视而不见,若他们没有这份心,那我就……”
白琴:“就怎样?”
三个小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唔——若他们真是虚与委蛇的小人,可他们也是我仕途上的敲门砖呀!”白连翊略感头疼,闲着的手抬起食指敲了敲太阳穴,“那我就与俩小人斗智斗勇、纠缠不休,定让他们心甘情愿向节度使举荐我,若我得到了王太傅的赏识,再想办法惩治小人即可!”
白书反应最快:“二郎高明!”
白连翊叹气道:“此乃迫不得已的忍辱负重之术,有违我以光明磊落立身的原则,只是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也只有暂且委屈一下了!”
“……”
——
“你说这白二郎好好学习考科举不行吗?”夜风隼抱胸不解道,“干嘛使这些旁门左道,和他的性格严重不符合呀?莫非为了富贵连人设都不要了?”
夜以雅一手拽着缰绳一手肆意垂下,睨了一眼亲哥道:“这还看不明白吗?”
“什么看不明白?他不一直自视清高吗?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啊?”夜风隼摇摇头。
“你这样为他担忧,就好像你们多熟悉一样!”夜以雅笑道,“你看不明白的是,白二郎根本不是不肯好好学习,他是根本懒得学习!”
“我竟无言以对!”
夜以雅与他并辔而行:“我在洪博士那里听过,白二郎不满14岁就成了县学的预选生,14岁正式入学,他天赋很高,人也聪明,但是人懒吃不了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和同窗的相处也不融洽,门门考试成绩虽是上等,但从来不是第一,他一向心高气傲,觉得没面子就退学了!”
“上等也不错呀!”夜风隼皱着眉完全理解不了学霸的世界,“具体第几名啊?”
夜以雅朝他伸出了两根手指:“二!”
“这么厉害?”夜风隼更没法理解了。
“压他一头的那个第一名,据说人家已经升入了四门学,你说他能不急吗?”夜以雅风淡云轻地望了眼天边的晚霞。
“话说你怎么这么了解他?”夜风隼摸着下巴突然调侃起亲妹子。
夜以雅无辜地看向他:“给县学送的墨锭是白家制的,洪博士许是无聊了,拉着我唠嗑时聊到了白二郎,我有什么办法?”
“还有多久进城啊?”安如是撩开马车车帘,问道。
夜风隼立即闭了嘴,夜以雅回头恭敬笑答:“快了,不到一刻钟!”
“哦!”安如是放下了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