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摔在地上扬起一层灰,他屈指成爪抓着胸口,双眉难受地纠结在一起。
曾照着中衣在从门内走出,他抬眼不屑地扫过屋檐上的三人,径直走向小贼,小贼的伤势动弹不得,浑身瑟瑟发抖。
白连翊等人也从檐上落下走近,曾照单膝跪地扯掉小贼的黑色面巾,露出底下苍白害怕又略带稚嫩的脸。
“这人肯定是县学的学生!”夜以雅指着他道,“下午我就发现他不对劲,不敢抬头见人,连脊梁都挺不直,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拉倒吧!一身酒气就知道说废话!”白连翊轻轻掩鼻。
他和李沂忠的思绪早就不在小贼身上,而在曾照那儿,他们俩皆是头一回见识到曾照的武功,没想到他的功夫竟如此厉害,从小贼被踢一脚连挪地儿都费劲儿可轻易判断。
曾照从来不把他们仨放在眼里,拍了拍小贼的脸问道:“你是谁?”
小贼紧抿着唇不回答,李沂忠则上前粗鲁地从他的怀里摸出肚兜:“淫贼,不说话也没关系,明日一早就将你送到县衙,让莫明府亲自审你!”
“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就是有点特殊癖好吗?”小贼竟然还委屈了,“早知道东市奈何脂粉铺的安大美人是个男的我才不偷呢!”
“不知悔改!”白连翊轻描淡写道,抬手矜持地打了个哈欠,他突然就感到好困,暗骂自个儿就是吃饱了撑的才追贼,关键还不算他追上的。
再一细想,明天的经学课在下午,上午可以好好休息休息,白连翊的心情稍微好了丁点。
“你眼瞎雌雄不分,难道还想把责任推给安公公?”李沂忠这个安吹名副其实地维护道。
小贼冷笑一声:“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今晚我算是失策栽在那不男不女的手上了!”
曾照甫时发觉这事儿与他关系不大,他拍拍手起身,只向巡抚使李沂忠假模假样地点了头,随即高冷转身回房。
李沂忠又就地审问了一番小贼,更加肯定对方就是日前风靡一时的肚兜贼,但究其原因,除了特殊癖好外基本没啥了,若是偏要追根究底,那就得追根溯源盘查他祖宗十八代。
“去找根绳子把他绑起来!”办起案来的李沂忠习惯性地指挥白连翊道,毕竟夜以雅是一位女子。
白连翊愣了愣:“你没手还是没脚?”
李沂忠:“……”
这边正争论着,那边就有人翻墙而入了。
以赵明为首的一批人总算赶上了好戏高潮,跟着他的除了钱孙李以外还有听到这边动静想要一窥究竟的学子,大约估计二十多人。
“咦,那不是乙等十三号学舍的段心藻吗?”
“好像真的是他!他怎么穿成这样?”
“你们看李帅手里的东西,莫非他就是迟迟未归案的淫贼呀!”
“平日里斯文有礼还真看不出来!”
“真是没想到,怎么可能会是段心藻呢?”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段心藻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能低头更加使劲捂住胸口的伤,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
“我就说是县学中人嘛!”夜以雅愉快地重重拍了一下白连翊的后背。
白连翊被拍得往前倾了一下,回头即看见她醉意朦胧的灿烂笑容,心里那一刹的气好像即刻就消的,白二郎深刻觉得他最近对夜以雅的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起来,不像是对合作伙伴那种友谊,好像超了一点点。
在赵明的指挥下,孙氏两兄弟很快找来麻绳,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段心藻捆成了严实的粽子,他本就有伤势在身,经过这么一折腾,嘴角已经溢出血来,但大伙可不心疼他,天道好轮回,他们普遍认为坏人不值得一丁点的同情,坏人的下场皆是自作自受。
“段心藻,你本来是前途无量的举子,能在县学里安静读书,多少寒门子弟都羡慕不已,可你偏偏作出这等勾当,沦为过街老鼠的滋味好受吗?”李沂忠半蹲下去,扶住他为其检查伤势,“胸骨断裂,趁天还未亮,我会为你疗伤,天亮之后你就随我去衙门。”
“呸!假仁假义,假好心!”段心藻厌恶道,他并不领李沂忠的情。
站在一旁的夜以雅反而有点小感动,段心藻的错自有法律评判,其他人皆无权把伤害他当作他应得的报应,如此一来,伤害他的人又算是什么呢?仗着法不责众的替天行道?他们又是行的哪门子道来妄图剥夺一个犯错人的尊严甚至生命?
夜以雅一不小心就想多了,鼻子有些发酸。
李沂忠将段心藻带回了竹志轩,除了白连翊受不了回房补觉外,赵钱孙李兴致还很足自告奋勇要看守段心藻,直到天亮后李沂忠将他带走。
坊门大开时,夜以雅也差不多酒醒了,她和李沂忠一起押送段心藻去县衙,夜风隼和寇小逗都亲眼见过肚兜贼的模样,作为捕快专有的素养,哪怕在街上只是惊鸿一瞥,再次见到也能轻易辨别出。
“我勒个去,总算让我逮到你了!你个贼挺滑溜的,居然躲到县学里去了!”寇小逗上前拎起段心藻的后脖颈得意道。
夜风隼笑笑不说话:“……”
夜以雅可就不给他面子了,不客气道:“脸呢?人是你抓到的吗?”
“别揭穿我!”寇小逗朝她挤眉弄眼。
“通知莫明府和报案人,是时候升堂给他们一个交代了!”夜风隼故作冷酷地吩咐道。
“没问题,老大!”寇小逗立刻拽着段心藻的胳膊往后堂去。
曾经初春便闹得县城娘子惶惶不安的肚兜贼终于在夏末落了网,实在是可喜可贺,这算得上是轻风县第二季度迎来的第二件大喜事,当然,第一件大喜事非“安如是撤销铲小广告命令”莫属。
安如是虽然也算受害人之一,但他却并没有到公堂上指认段心藻,倒不是因为安公公好面子,认为男人被盗肚兜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而是因为他对自身美貌的认同当仁不让,奈何脂粉铺需要他的美貌招揽生意,什么都没有努力赚钱实现安公公自身价值,顺便带动轻风县经济发展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