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连翊脸皮薄好面子,安如是突然想要低调客气,两人互相推搡了很久也没决定到底谁发言,最后夜以雅看不过去不得不挺身而出,她走到店铺门前中央,以脂粉铺掌柜的身份抱拳发表了新店开张感言。
“最后,希望各位乡亲父老多多关照本店,今日本店开张大吉,店内东西一律七折……”
她话未说完,围观百姓情不自禁地鼓掌欢呼。
紧接着,白连翊重重咳了两声:“咳咳!”
夜以雅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抬起衣袖,微微露出袖缘的修长手指比了个“八”字。
汗!
夜以雅唯有硬着头皮,笑着改口道:“店内东西一律八折!”
围观百姓不少翻了个白眼,还嫌贵地“切”了一声。
夜以雅还没来得及安抚一二,安如是又以手掩口咳了两声:“咳咳!”
又怎么了?
夜以雅不耐烦地偏过头,只见安如是抬手向她比了个“九”……
没法子,大爷都是被伺候的。
夜以雅唯有再次硬着头皮,强颜欢笑道:“店内东西一律九折!”
“切!”百姓们根本不买账,口水都快飙夜以雅脸上了。
眼见他们作势要离开,夜以雅赶紧伸手叫住:“大家先别走,莫明府马上过来解匾了!看了我们的店名再走呗!”
或许是看在好奇的份上,也或者是给莫不才几分薄面,百姓们并未一哄而散,只走了三分之一罢了。
夜以雅话音刚落,莫不才的官轿就停在了店铺门口。
他才从轿子里探出个头,夜以雅就一把将他拽了出来,凑在耳边求道:“快,救命!这么多百姓在场,你随便说几句!”
莫不才被赶鸭子上架,真的很随便地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开场白,由于内容空洞无实质,百姓们非常平静地听完,没有一丁点让人欢喜的反应。
辰时正,李沂忠抬手掩口,附耳小声提醒安如是:“安公公时间到了!”
安如是、李沂忠和白连翊这才又回到了中间位置,除了白连翊依旧矜持地保持着高冷外,安如是和李沂忠皆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但他俩笑得再灿烂也没用,为人这么抠门,降价这么少,百姓们没有实惠就不想给好脸色。
莫不才手里握紧红色绸带狠狠一拉,随着夜以雅的欢呼和鼓掌,牌匾上的红布应声落下,露出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奈何脂粉铺”。
这莫明府来了,红底金字的牌匾揭开了,店名也知道了,围观群众果不其然地作鸟兽散。
六个伙计立刻上去硬拽了好一些客官进店,各个舌灿莲花说得客官们只会点头摇头。
这伙计算是招对了,可就是这老板和代言人貌似不大靠谱。
莫不才受邀揭过牌匾后溜得贼快,夜以雅也懒得去管,她和白连翊以及安如是李沂忠坐在大堂休息区喝茶吃点心。
“白二郎的审美真不赖,这店铺的装潢布置深得我心呀!”莫不才夸道。
白连翊肉疼地观察店里的客人情况,拢共才十余名顾客,这生意惨淡得简直没眼看。
夜以雅缓缓举手:“安公公,纠正一下,这店是我的审美!”
“哦!”安如是旋即反应过来,笑道,“夜小娘子和白二郎待久了审美品味提高了不少啊!”
夜以雅咬牙:“与他无关!”
“可惜轻风县百姓的品味普遍低下,居然没多少人进来!”安如是可惜地摇了摇头。
李沂忠顺着安如是的思维推测:“大概是被我们高大上的装潢给吓着了吧!”
“是因为我们的折扣太高,所以他们才会望而却步!”白连翊撇开眼不再把视线落在顾客上,转头看向他们。
夜以雅忍不住抱怨:“本来我说七折,你们一个要八折一个要九折,这不把人都恶心走了吗?”
“既然是为了赚钱,价格当然不能降得太低!”白连翊反驳。
安如是附和:“白二郎说得没错!”
这两人竟然穿一条裤子了,破天荒地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夜以雅迟钝地眨了眨眼,慢慢解释道:“价格我都是已经调上去再打的七折,其实和没降价差不多,你们这么一掺和,还比原来的定价高了不少,今日出师不利,生意怎么好呀?”
安如是和白连翊异口同声道:“你不早说!”
夜以雅愣怔了一样,舔了舔唇瓣无言以对。
“你是掌柜的,对于店里的大小事宜你今后得学会自己拿主意,哪儿能被我们牵着鼻子走,我们又不了解!”白连翊拉着安如是一起推卸责任。
安如是不负他望:“白二郎说得有理!”
夜以雅无语地垂眸片刻,抬眼道:“既然我是掌柜,那我希望安公公你作为我们店面的颜值担当,尽快融入到状态里,而不是坐在这里喝茶。”
若是平时她肯定不敢和安如是叫板,但此一时非彼一时,钱最重要。
果然,安如是没有拒绝,甚至眸里还流露出几分赞赏:“夜掌柜说的对!我上午先歇一歇,下午就开始干活!”
夜以雅:“行!到时候让甜甜给你化妆!”
白连翊喝了一会儿茶,后索然无味地起身走到休息区的另一侧,他逍遥地靠着黑漆明柱坐在秋香色的坐垫上,一手搭在旁边的雕栏,另一只手从衣袖里摸出一卷《尚书》,随意展开温习。
夜以雅巡视了一番店里伙计们的工作,好奇地走向白连翊身边坐着打听:“诶,这么闹你看得进去书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注】”白连翊简单回了一句,连眼神都没赏给她。
“没怎么明白!白二郎,你是在装装样子吧?要是你真心喜欢看书,直接留在县学不就好了吗?新店开张也于你无用呀!”夜以雅故意调笑道。
“明日就是旬考,上次我没考被我爹知道后又让我抄了家规,这次可不能错过!关键还不能考得太差,否则没面子!”
夜以雅无聊地关心:“原来是这样,可你缺考一次,对年考有影响吗?”
白连翊:“关你什么事啊?”
夜以雅:“哼,我是好心提醒你,要是嫌吵可以去楼上书房!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白连翊心有所感地偏头看向她,一缕暖流再次在心尖绕了绕,但随即他又咽了口唾沫,冷冰冰地回答:“这里挺好!”
(注:陶渊明《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