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阁的上下两层楼皆座无虚席，最顶上的红色大灯笼向四面八方拉出红色绸带，开席时其下豁然放开一张悬在空中的巨大条幅，条幅上挥斥方遒地写着“轻风桃李会”六个潇洒肆意的大字。
夜以雅梗着脖子巴望着看热闹，目光所到之处觥筹交错虔诚友好，钻进耳朵里的也满是之乎者也或奉承抬举或出口成章的喧闹。
“除了咱们这一桌，其他的我好像一个都不认识，”夜以雅委屈地扁了下嘴，盈盈目光落在同桌人脸上，心血来潮地打听道，“诶，咱们轻风县有名的才子有哪些呀？你们认识吗？听说过吗？”
“这……”赵明东张西望后略作思忖，“这不是同一个交际圈，我们都没啥来往，谁一天到晚没事打听他们呀！若你问我轻风县里有名的纨绔、有名的美人，那我可能还掰扯得出来，才子嘛，都自视清高，我还真没怎么注意。”
“咳咳！”白连翊着重咳了两声，刻意吸引赵明的注意力，赵明不笨，当即灵光乍现道，“咱们轻风县第一才子非白二郎莫属啊，其他的，就还有荀大郎、周大郎、李大郎嘛，哈哈哈，对吧？我还是能说出四个呢！”
“……”
不仅夜以雅无语，其他人除了白连翊以外，也很无语，这屁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这时，一位身着素雅的女子款款走上中央的方台，满堂逐渐安静下来，李思惘紧张地深呼吸口气：“要开始了。”
“你们文会的流程就是这样的吗？”夜以雅偏头想看清女子是谁，女子背影窈窕，她感觉有点眼熟。
李思惘小声道，声线竟有些发抖：“我没参加过文会，流程应该比较随便，就大家吃吃喝喝，相互认识认识，聊些诗词歌赋，互相交换得意之作，今天这种情况可能比较少见，主要还是因为人数太多，所以要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吧。”
“噢噢！”夜以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她可不信轻风县真有那么多才子，肯定绝大多数是和她一样凑热闹之人，比如赵家孙家钱家的纨绔们。
白连翊垂眸冷眼看着夜以雅和李思惘聊天，要不是今天的文会尤其重要，他好想发脾气走掉。
窈窕女子总算登上方台以正面示人，夜以雅所处的那桌视线最好，她立刻就看清了那张脸：“原来是心娘呀。”
心娘气质娴雅，她抬起双手往下按了按道：“承蒙李老板慷慨，在这珍馐阁举办盛大文会，宴请全县的文人志士。既然是文会，当然着重在以文会友，平日大家克己复礼，今晚大可放浪形骸，结交新友、畅聊文学。”
心娘话语刚落，满堂响起热烈的掌声，叫好声不断。
“各位，心娘话还未说完呢，”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次文会与以往不同，毕竟有杜长史与曾司马在场。”
在场文人们纷纷顺着心娘的视线看向杜离与曾照，小声的议论逐渐蔓延去，大家开始猜测此次文会的动机。
“我想在座各位还记得杜长史与曾司马莅临我们轻风县的目的吧？那就是督促办学、举荐人才，”心娘笑语嫣然地接着道，“这次文会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表现出色的某些人就此入了督学使的法眼也说不定。”
台下的杜离忙挤出温和笑容应付那些向他投去的目光，曾照则对此事丝毫不挂心，仍旧摆着一副僵硬的棺材脸，别人爱怎么折腾是别人的事，他只管凑热闹。
“此次文会有台上和台下两种处境，台下的人吃好喝好爱怎么玩都行，但不能打搅台上的人，台上的人得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切磋真才实学，主要的切磋方式分为三个阶段，”心娘将规则娓娓道来，“第一个阶段，有志于向二位督学使毛遂自荐的人皆可上台，由县学冯直讲出题，才子们答题，以字谜为主，一共二十题，答不上来或回答慢了的人自动淘汰；第二阶段则针对余下的二十人，由周助教出题，以诗词为主，按每一联的优劣情况计分，县学诸位学官评判打分，得分前六名的才子可进入最后一个阶段。”
心娘看向台上的六张案几，随手指了指道：“这里有六张案几供六位才子使用，第三阶段由洪博士出题，以赋为主，还请杜长史与曾司马评判。”
杜离当仁不让地点头答应，脸上洋溢着和风细雨般的笑容，他手里正端着一杯清酒，轻轻抿了小口。
“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有哪些才子愿意上台来一较高下呢？”心娘转身走到方台的一角，为即将上台的才子们腾出大片空地。
夜以雅忽然感到一丝压抑，颀长的阴影从上投下，她仰头看去，白连翊第一时间起身，他捋了捋光影明灭的窄袖边缘，自信满满、昂首挺胸地绕出案桌向方台上去。
“……”夜以雅望着他坚定倜傥的笔直背影，竟有一些恍神，待她回过神来时，声旁的俩位置都空了，李思惘、荀默和周学沉也走向了方台。
台上大概有五十余人，在答题开始时，距离夜以雅最远的那边舞台好像有人反悔想要下去，但被酒楼的伙计给拦了回去，双方稍微有点争执，但在心娘准备过去调节时，那边又已经平息了下来，反悔的男子默默退回到最后排里面的位置。
夜以雅：“……”
字谜比较简单，主要考验人的反应力，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第一轮的切磋便结束，心娘按规定留下了台上的二十人，其余人皆被淘汰下台。
白连翊、荀默、周学沉和李思惘皆顺利进入第二阶段，夜以雅没想到他们还真有两把刷子，尤其是荀默，平时总是慢半拍沉默无语的样子，竟然也有才思敏捷对答如流的时候。
白连翊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胳膊，之前五十余人可把他挤坏了，现在总算赶下去三十多个，他顿感神清气爽，呼吸自由顺畅多了。
他不自觉地看向台下夜以雅的方向，两人目光碰撞的一瞬，霎时脸都红了，双方急忙错开眼神，夜以雅莫名紧张到不知该往那儿看，视线一不小心就捕捉到台上的另一个人，她的眼神立刻尖锐。
“盈袖？她怎么也混进来了？”夜以雅不禁自言自语，但转瞬又想到或许是借莫不才的面子才凑的这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