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申时,李沂忠和寇小逗来到夜风隼口中提到的飘香酒楼,酒楼门口的木牌上贴着块红纸,上面写着“酬宾活动,叫花鸡五折优惠”的广告。
“头儿说的就是这儿了!”寇小逗下马对李沂忠道。
李沂忠点点头率先走进,寇小逗则在后将两匹马捆在拴马石上。
酒楼里此时较为清净,一楼大堂只有寥寥几桌人,李沂忠径直走到柜台处,叩了叩案面道:“你是掌柜?”
“呃……对!”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抬起眼盯着他,“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李沂忠抿了下唇还没回答,掌柜的双眸一眯笑道:“客官你很眼熟呀!”
飘香酒楼就位于秀林坊内,秀林坊是轻风县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两位巡抚使和两位督学使抵达轻风县的消息便是从这里率先传开,现在他们四位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百姓们的热情反而被消磨了不少。
“我勒个去,大名鼎鼎的巡抚使李帅,你难道还不认识?”后进门的寇小逗直接将配刀扔在柜台上,先给了掌柜一个下马威。
掌柜顿悟,赶紧拱手扯出一张嬉皮笑脸讨好道:“原来是李帅呀,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李帅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呀?”
李沂忠正要开口,不料又被寇小逗抢了先:“我勒个去,你还装什么装?说,你为何要在卖给我老大的叫花鸡里下毒?”
掌柜双目惊恐,听到“下毒”二字忙紧张道:“寇捕快,你可不能胡乱污蔑我呀!我们飘香酒楼清清白白,‘下毒’这罪名可担当不起!”
寇小逗伸出食指指着他鼻子,还欲反驳,却被李沂忠拨开手臂冲掌柜逼问道:“你说你没下毒,但夜捕头从你这儿拿到叫花鸡直到去公厨的一路只揭开过两次,毒粉若就此撒下去,谁会蠢到吃那肉?你会吃吗?”
“可……叫花鸡从来也没经过我的手呀?”掌柜委屈得双眉拧成了“川”字,“我都是让小二拿着鸡给夜捕头的,话说,夜捕头他没事吧?中的何种毒呀?”
李沂忠努着嘴观察着掌柜的眼神表情,掌柜的既不知毒粉为何物,更不知中毒之人并非夜风隼,看样子不像在撒谎。
“砒霜!”他轻轻吐露道。
掌柜的“哦”了一声,面色平静无起伏,好像也没啥可说的了。
寇小逗:“……我勒个去,哦什么哦?我是来听你哦的吗?”
“那你想听啥?”掌柜扁着嘴,“你俩在这儿我这生意也没法做,你们若是怀疑我店里人搞鬼就尽快盘问还我们一个清白吧!”
寇小逗又指着他鼻子,恐吓道:“我勒个去,你现在是嫌疑犯,这么嚣张干什么?”
掌柜一愣,装小白兔似的眨眨眼,呆萌道:“那寇捕快,你看我这样子行吗?”
寇小逗:“……”
李沂忠挥手让他下去:“掌柜这里交给我,你去查问店小二等经手过叫花鸡的人!”
“噢噢好!”寇小逗点点头领命下去,临走时还威胁性地剜了掌柜一眼。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目送他走开,直到听见李沂忠再次叩响桌面的急促声音才回神忙道:“真不是我下毒!”
“你为何会卖给夜捕头叫花鸡?”李沂忠开门见山问道,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也十分强硬。
“因……因为,在今日上午更早的时候,有个捕快进来用早饭,他看见我们这儿的叫花鸡广告,就心血来潮地拉着我说他们头儿今日巡逻会路过我们店门口,到时候让我拽住夜捕头买叫花鸡!”
李沂忠眼神示意他继续说,掌柜抬手正了正头上的毡帽接着道:“他这行为太古怪,我也纳闷呀!但他的理由也挺像回事儿,他说公厨很久没肉吃了,想让夜捕头买叫花鸡犒劳兄弟们!”
“那人是谁?你记得吗?”李沂忠又问,他直觉怂恿买叫花鸡那人可能会是突破口。
谁知掌柜的一个劲儿摇头:“我不知道吖,那人很面生,因为他穿着捕快的公服,所以我才知道他是衙门中人。”
李沂忠左边眉毛一跳,预料这条线索会断,他从旁拿出一张黄麻纸,递给掌柜一支笔,言简意赅地吩咐道:“画下来!”
“哦……好吧!”掌柜唯唯诺诺地开始画。
两刻钟之后,寇小逗回到前台,泄气地对李沂忠耸了耸肩:“没可疑的地方!”
掌柜刚粗糙地画完人像,李沂忠就一把夺了过去放在寇小逗面前:“这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呀!”寇小逗回答得很干脆。
李沂忠语气平和:“可掌柜说,今上午就是这人怂恿他卖夜捕头一只叫花鸡,这人穿着你们捕快的公服,难道不是你们的人?”
寇小逗指着那画工粗糙拿到街上看谁都是嫌犯的画像道:“我勒个去,这人鼻孔旁边的痦子还长毛,我们捕快对形象要求也很严格的,五官不端正进不来!”
“……”掌柜为难地摊手,“那我就没法了,知道的就这么多。”
李沂忠舌尖抵着上牙后牙槽,收回搁在案面的手臂,径直走向门外,他路过寇小逗时肩膀与其撞了一下,寇小逗抚着肩也随他转身离开。
两人来到飘香酒楼外,这会儿酉时过,天际橘黄色的蛋黄缓缓向西沉去,周边云团被浸染出金灿灿的光晕。
“李帅,一无所获的下午,我们怎么办?现在去哪儿?”寇小逗唉声叹气道,将佩刀扛在肩膀,高举两手搭在刀柄和刀鞘上。
“你对你们头儿很了解对吧?”李沂忠望着暮云突然问道。
寇小逗毋庸置疑:“当然!”
“所以你清楚他的性格,知道他会照顾兄弟情义,买来叫花鸡会到公厨和大家伙儿一起揭开,而不会在半途让身边小弟先尝鲜。”李沂忠分析道。
寇小逗点点头:“我勒个去,的确是这样!而且今上午我不在秀林坊,而是在东市,以头儿的性格,若叫花鸡没被抢,他还会给我留个腿儿!”
他说着咽了咽口水,同时双眸又浮现出哀伤。
“说明陷害夜捕头的那人对他也很了解,”李沂忠往县衙方向去,“而且他还知道夜风隼的排班巡逻计划,否则又如何事先知道他会经过飘香酒楼呢?”
“巡逻安排一般前一天下午就会张贴在捕快房里,若是没有张贴新的安排,那就是按照前一天的安排继续实行!”寇小逗一手抚着下巴,“所以头儿被陷害是县衙内部人里应外合的计策!而县衙内部的话,户曹的人嫌疑最大,可他们为何要赌上自己人的命呢?”
“你先回去吧!”李沂忠驻足道,“回去找到昨日待在巡捕房里的兄弟,询问是否有闲杂人等进去过。”
寇小逗歪头:“那你呢?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不准备回东市了吗?”
李沂忠:“你不用管我,我还可以沿途打听一下那个长带毛痦子的人!”
“连我这捕快都没见过,你呀估计也是大海捞针了!但你也是为我们头儿着想,我就不阻挠你了,先走了,回头见!”寇小逗三步并两步蹦到了前面,回头朝他挥手。
李沂忠点了点头,任由他飞快地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