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老太太的小儿子紧张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而后者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的手撑在了破破烂烂的桌子上,骨瘦如柴的手几乎握成了一个拳头。
“娘,怎么办啊?”小儿子凑在她身边低声问道。
姨老太太想了一下,趁着众人不注意给小儿子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娘!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诬陷你的外人给气的?没良心啊,那些外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如今竟然要连我的老娘也要气死吗?”小儿子哭天呛地地呼嚎了起来。
村民们一听这话,指着宋明之骂得更难听了,说他要把一个善良的老太太给活活气死,是个吃人血馒头的刽子手!
云芍药倒是想护着他,可是根本护不住,那些人的反应太激烈了!
宋明之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小儿子十分得意,心中暗想,事情闹到了这一步,肯定要无疾而终了!
“少爷,要不咱们回去吧?”来福硬着头皮问道,“这姨老太太如果真的出了事儿,对咱们王家的名声也很不利啊!万一有心怀不轨之人,说您逼死了自己的姨母,咱王家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不!挖粪池,必须挖!”王少爷果决地说道。
“可是……”
“现在就去!”王少爷加重了语气,“另外再让人请个大夫过来给姨老太太看看,免得被人说我们王家不近人情!”
姨老太太的小儿子一听这话,心顿时就凉了。
王家的仆人们拿来了工具,忍着恶臭忙碌了起来。
粪池被舀空了三分之一,没有见到陪葬品的踪影,村民们都皱起了眉头;
粪池被舀空了三分之一,没有见到陪葬品的踪影,村民们议论纷纷;
粪池终于快被舀空的时候,几个被油毡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大家皆露出了惊讶之色。
“快打捞上来!”王少爷连忙说道。
几个下人忍着脏臭跳进了粪池里,将几个箱子搬了上来。
来福忍着恶臭将箱子打开,果然,老太太的陪葬品在其中一一呈现。
“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没想到这个外地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他怕是个神仙吧,居然连这种事情也能知道!看来是我们之前错怪他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
王少爷在高兴之余,又侧头打量了宋明之一眼。
眼前的宋明之在之前被众人讥笑的时候,不曾惊慌失措;而如今在众人夸赞他时,亦没有得意忘形。
这种不骄不馁、心性沉稳的人,以后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
思即此,王少爷连忙上前一步,朝宋明之拱了拱手:“王某多谢宋公子出手相助!”
“王少爷客气了。”宋明之轻轻颔首,不卑不亢地说道。
上辈子,这件事情发酵了小半年,才算是水落石出。
原来是这姨老太太一家,对于老太太这些年施舍般的态度怀恨在心,再加上贪婪作祟,才有了这样的事情。
这善于伪装的一家三口也却非常人,他们很有耐性,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才在月黑风高之夜,将粪池里的陪葬品取了出来。那些陪葬品装在一层层箱子里,外面又盖了很多层毛毡布,被包裹的很严实,倒是没有遭受到损坏。
他们原以为将这些陪葬品倒卖掉之后,就能远走高飞,从此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没想到,他们在销赃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买家,这个买家居然认出了其中有些贵重物品,正是王家的东西。
这个买家心里有些纳闷,便去问了王少爷。
王少爷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这位买家口中所说的东西,正是他给母亲的陪葬品之一。
于是,姨老太太和她的两个儿子就这么落网了,他们在供堂上供认不讳,说出了自己藏陪葬品的地点。
由于这算得上是一桩奇事,因此很快便在整个县里不胫而走,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时候宋明之经常需要进山打猎,然后去镇上卖掉猎物,自然也就听说了这件事。
所以,他才这么肯定自己能得到王家的这五十两赏银。
“现在可以再去请一请张道长了,让他选择一个吉时,重新将这些陪葬品放回坟坑里,”王少爷松了一口气,对来福说道,“至于姨老太太一家人,我必须要将他们送交官府,有什么话,让他们留着跟官府的人说吧!”
“冤枉啊!”大夫还没被请过来,姨老太太就醒了过来,挣扎着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但她和她儿子很快就被王家其他的下人架走了。
有些聪明的村民也不再相信姨老太太是无辜的人了,那些陪葬品很重,这粪坑又离牛棚那么近,若是有人将它们沉进了粪坑,他们这一家三口会听不到动静吗?
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王少爷对宋明之说道:“宋公子这便随我回王家吧,我现在就去账面上支银子给你,这回多亏了你,我王家的基业才不至于在老太太的怨气下毁于一旦,我让账房再额外给你支十两银子。”
村民们一听这话,不由得十分羡慕。
“我就说嘛,你肯定可以,现在大家都对你刮目相看了。”云芍药走在宋明之的身边,高兴地说道。
宋明之瞅着她那兴奋的小模样,她好像比她自己赚了六十两银子还要高兴,心里不由得一阵柔软。
王少爷走在前头,对来福说道:“这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一会儿你告诉管家,让他赶紧去捯饬一下城郊的别庄,虽说大侄子是因为惹怒了伯父,才会被送到这乡下来反省,可是大伯家才是王家的嫡系,咱们以后若是想要回到州城,还是得跟大伯家打好关系,所以,切记不能怠慢了这位小侄儿。”
“小的记住了。”来福点了点头。
宋明之听到这里,若有所思。
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在他对王家还算了解。
王家在州城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三流家族,王少爷的大伯一家是嫡系子弟,继承了整个家族。
而王少爷的父亲则是旁系子弟,而且在家族中并不受宠,于是便被赶到了这穷乡僻壤,成了一方小地主。
王家虽说在州城影响力一般,但在这清河县里,那可就是谁人都不敢惹的庞然大物了。
在他的记忆里,王氏家族这一辈的嫡孙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目无尊长,经常惹得自己的父亲大发雷霆,这一次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让父亲忍无可忍,这才让人将他送到了清河县这么一个小地方,想要让他在这里反省一下自己,回去之后作风能有所收敛。
没想到,这位小少爷来了这儿之后,那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在整个小县城里可谓是横行霸道,引得民众怨声载道。
他所在的这一两个月,整个小县城是谈他色变。
这样的一个小恶人,不利用一下岂不是太可惜了?
宋明之的心中瞬间有了计划,一个可以让宋家三房能够迅速摆脱穷困泥潭的计划。
不过,这一切还得等这位小少爷来了之后才能开展。
宋明之拿了银子之后,王少爷感激他帮王家寻找到老太太的陪葬品,再加上来福又要赶着去镇上再请一趟张道长,于是就让车夫顺道将宋明之和云芍药也送回镇上去。
马车离开村子时,村民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望着这辆马车,直到马车渐行渐远,他们才唏嘘不已地低下了头。
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宋明之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马车上,来福坐在车外面,宋明之和云芍药坐在车里面,他拿出装着六十两银子的盒子,拿出其中的一半,递给了云芍药。
“这些银子你拿着,在吃穿用度上,别太委屈了自己。”宋明之心中自有打算,这剩下的一半银子,三媒六聘需要用去一部分银子、还二伯娘和大姑家的债需要一部分银子、在家里置办些云芍药过门后需要用到的东西也需要一部分银子。
至于另外的外债么?
只等王家那位欺压百姓的小少爷一来,宋家三房立刻就能无债一身轻,所以暂时也用不着着急。
“你快拿回去,我用不着这些银子,”云芍药摇了摇头,“我自己不是能挣钱吗?再说了,除了官道上的钱,我还能捞到偏财呢。”
她将昨天傍晚发生在山神庙的事情,说给了宋明之听,只是省略了其中一些不好解释的细节。
宋明之听得一阵揪心,正色道:“以后遇到这种危险的事情,你千万不要硬扛,你赶紧让人过来通知我。”
“哪用得着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啦,”云芍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怎么能拿这点小事来劳烦你?”
“不是劳烦,”宋明之摇了摇头,“你一定要告诉我,因为我会担心。”
这话说完了之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会担心?
这是情不自禁间说出来的话,也是他的真心话!
明明两人认识也才几天,他居然开始为她牵肠挂肚了么?
为何会这样?
可是这种感觉却并不坏,好像除了复仇之外,他对人生还有了别的牵挂,这份牵挂并不沉重,反而如云朵一样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