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以后尽量不让你担心,”云芍药笑着说道,“银子你拿回去吧,那几位大夫会赔钱给我的,我身上的银子足以让我傍身呢。倒是你,得赶紧还债呀!”
“可是……”
“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我就暂时把我这几天拿给宋家三房的钱拿回来。”云芍药拿走了一块小银锭子,心中暗想,她是一定要报恩的,这点小钱纵然现在拿了回来,以后也一定要赚到大钱,最好能一次性替宋家三房偿还了所有的债务。
宋明之叹了口气,眼前的女子聪慧灵透、进退有度,这让他怎能不喜爱?
“对了,你奶奶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宋明之问道。
“大概就在这几天吧,怎么了?”云芍药一脸疑惑。
“这三媒六聘当中的三媒,指的是男方聘请的媒人、女方聘请的媒人以及给双方牵线搭桥的中间媒人,另外两个媒人倒不难解决,只是你娘家那边若是没有你奶奶出面,只怕你娘亲……”
云芍药明白宋明之是什么意思了,云崔氏恨她入骨,哪里肯出钱为她请媒人?总不能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外面请媒人给自己做媒吧?
自古以来都没有这样的道理,这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所以算来算去,也就只能指望云家唯一对她好的云老太太了。
“那就先不急,一切等我奶奶回来再说。”云芍药沉吟着说道。
“只能如此了,”宋明之点了点头,“只是不管你奶奶能不能赶得及回来,在你我成亲的前三日,这一切还是得操办起来了。”
“我明白的。”云芍药点了点头。
她心里很感动,宋明之为了救她,才有了这样的一场婚姻,可他却愿意顾全了她一生只有一次的
婚嫁时的颜面,把所有的流程都好好走上一遍。
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这一生至此,就没有遗憾了。
马车送他们回到了镇上,两人分道扬镳。
宋明之为云芍药租了一辆车,送她回官道上张罗中午的营生,而他则先去药铺里给宋鸿之买药了。
买完药之后,他又在街上为云芍药添置了一些她嫁过来需要用到的东西,还给三个弟弟买了一些御寒的衣鞋,这便回桃源村去了。
桃源村的村民们看到他回来了,身上还带了许多东西,还以为这些东西是别人托他从镇上带回来的,完全没有想过是他花钱买的。
村民们心中暗想,到底是谁这么不开眼?
让宋明之从镇上带东西回来,就不怕自己买的东西沾染上了晦气吗?
接着,村民们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大家都很同情他、大家也都认为他这回肯定凑不齐那么多银子。
有些急公好义的村民,不免斥责起了宋老爷子的狠心,但这毕竟是老宋家的事情,他们外人又有哪有资格去管?
小四婶儿一看到宋明之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瑟缩着肩膀弱弱地说道:“明之,真是苦了你了,三房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要不我去劝劝我家那口子,让他借点银子出来?”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嘴唇也有些哆嗦。
“不必了,小四婶儿,”宋明之知道她的好心,自然不愿意让她陷入险境,“四叔那性子我明白,若是他听得不开心,恐怕又要……”
小四婶儿自从嫁过来之后,几乎没有哪天不挨打,有一回差点被打得断了气。
她娘家那边父母已逝、兄嫂薄情,两个兄嫂都恨她从不拿夫家的钱帮衬娘家,哪里肯帮她?
“可我哪能看着爹这么逼你呢?”小四婶儿急了。
“小四婶儿,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凑到银子了。”宋明之郑重地说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小四婶儿见他说得很肯定,这才放心了不少。
“但愿是真的吧,”小四婶儿长叹了一口气,“明之啊,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硬撑着,你要记着,你四叔始终是你四叔,咱们是一家人!家里人是可以靠得住的!”
宋明之明白这只是小四婶儿一厢情愿的想法,四叔对他们宋家三房的人从来就不怎么样,不,应该说,除了对除了对老太太十分孝敬之外,四叔对其他亲戚都不怎么样。
小四婶儿离开之后,宋明之回到了宋家三房。
宋宣之一看到他回来了,立刻迎了上去,担忧地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解决了。这些是大哥从镇上给你们买的。”宋明之将东西拿回了屋里。
“我们、我们还有钱买东西?”宋宣之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宋明之将买给宋鸿之的药捡了出来,“去给你三哥熬药吧。”
“看来大哥是挣到足够的钱了。”宋墨之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唇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恍若清冷的寒夜里,缓缓盛开的昙花。
他知道这几天渐渐地在大哥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他相信,大哥还是原来的那个大哥。
所以,他不会去更多地过问。
比如,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赚到这么多钱,以前的大哥绝对没有这个本事。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细微的变化对于将来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从现在来看,这是好的开始。
“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还钱了吗?”宋宣之激动地问道。
“对。”宋明之颔首。
“太好了!”宋宣之笑了起来。
宋明之离开了宋家三房,打算去一趟宋家二房,将银子还了。
要去宋家二房得路过赵家,赵家就是宋金菊的夫家。
此时,宋金菊正坐在门前的树荫下,心不在焉地纳鞋底,一不小心那大头针便戳破了她的大拇指,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骂了一声。
她将大拇指伸到嘴里,吮吸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说道:“今儿个做事还真是越来越不顺了,肯定是因为去了一趟三房,沾了些三房的霉运!呸!可真是晦气!”
抬头间,她便看到了路过的宋明之。
“不要从我家门前路过!你个穷酸鬼!”宋金菊不悦地盯着他,今天没有要到钱的愤怒,暂时胜过了她对他之前产生的忌惮,她张口便肆无忌惮地说道,“我就说我的手指头怎么会被扎破呢?原来是因为你来了!一天到晚尽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走在路上都是脏了咱村的地!”
说着,她便拿起了地上的一盆水,想朝他泼过去。
不料这时候,一向云淡风轻的宋明之,此时面上却罕见地露出了紧张之色:“大姑,小心脚下!”
宋金菊还以为她会踩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立刻后退了一步。
哪知道,她的脚后跟处刚好有一颗石子,这一脚踩上去,直接让她一个后仰摔得坐在了地上,手里的水盆也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一盆凉水在寒冷的初春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你!你干什么?”宋金菊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
“提醒你。”宋明之一本正经地说道,声音中透着淡漠和疏离。
这时,隔壁的张大婶儿从屋里走了出来,伸长脖子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和宋金菊做邻居的这些年不知吵了多少架,见此讥笑道:“摔得好,摔得太好了!你也有今天?”
宋金菊此时顾不上和张大婶儿吵架,她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一看你就没安好心!你就是知道自己满身晦气,才想要来祸害我们家。”
“只是路过。”宋明之漠然地解释道。
他的态度将她给激怒了,敢情他的意思是还不稀罕往她家来了是吧?
“路过?什么意思?敢情你还想去宋家二房吗?你要去宋家二房干嘛?哀求他们宽限你几日,还是上他们家去还钱?”宋金菊冷笑一声,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说道,“肯定是去哀求吧?就冲你们宋家三房那衰样,就是你能去大深山里捕到一只熊,我看你最后都要死在老虎口里!”
“老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张大婶儿就偏要跟她唱反调。
“我就欺负了,怎么着?”宋金菊撇了撇嘴,“莫说让他还给宋家二房五两银子了,他现在要是能拿出一两银子还给我这个大姑,我现在就能给他跪下来磕个响头,以后把他当成我的长辈给敬着!”
“好歹是你侄儿呢,话别说的太刻薄嘛!”张大婶儿皱了皱眉。
“我那是实话实说!”宋金菊瞥了宋明之一眼,“呸!穷骨头!”
宋明之本来不想与她计较,只当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日后朝堂也好、天下也罢,多得是要他挂心的事,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动气。
否则这日子还能过吗?
可是他的不在乎,却似乎给了她欺辱他的底气!
这就有些可笑了!
也罢,不如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这段时间消停点!
也省得云芍药嫁过来之后,她还一如既往地蹦达,给那个灵秀通透的少女添烦。
“若我能拿出一两银子来,我倒也不要你给我下跪磕头,把我当成长辈一样供着,”少年的声音如苍雪一样清冷,簌簌地从松枝上滑落,留下一地寒凉,“你只需发誓,除了我成亲那天之外,三月之内,绝不上门,否则遭天打雷劈,那便够了!”
“哟呵,你当我稀罕来呢?”宋金菊嗤笑一声,“我又不是脑子烧糊涂了,能上赶着去你家沾晦气?再说了,你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一两银子?天上下钱雨了,你给捡着了是吧?”
“大姑若是发誓,自然能看到银子。”宋明之意态从容,纤长的睫毛半掩着清冷的眸子。
“好!我发誓!只要你现在能拿出来一两银子还给我,我保证,除了你成亲那天之外,三月之内绝不上门,否则遭天打雷劈!”宋金菊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