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跟你比试!你别以为我迎客酒楼会怕了你,我迎客酒楼能保住七里镇第一酒楼这块金字招牌这么多年,靠的可都是真本事!”洪掌柜掷地有声地说道,“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们迎客酒楼的招牌菜有十二道,其中有一道菜,连微服私访的钦差大人都赞不绝口呢!更别说,我们最近又新请来了一位大厨,他推出的这几道新菜,更是让我们迎客酒楼的名声更上一层楼,每日往来的客人那是络绎不绝!”
“我知道,我知道,”吴掌柜嗤笑一声,不耐烦地说道,“不就是一个从小客栈里挖来的厨子吗?也值得你这般炫耀?光是你的眼界,就注定你赢不了!”
洪掌柜气得脸红脖子粗。
“走了!”吴掌柜滚动着手里的核桃,转身向门外走去,再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了,在离开之前,我送你一句金玉良言。人心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你可不能总以旧眼光来看待新事物!一直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总有把自己饿死的一天呐!”
说罢,他就大笑了几声,张狂地离去了。
洪掌柜气得狠狠地拍了一下柜台,脸色铁青。
周围的小伙计们全都吓坏了,纷纷低下头来,大气都不敢出。
迎客酒楼里的宾客,大多数与洪掌柜都算是老熟人了,见他今日被人这般压制,纷纷上前安慰了起来。
“别怕!咱迎客酒楼的实力,那个傻子不明白,咱们这些食客还能不明白吗?他就是一个上门找死的蠢货!”
“没错,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洪掌柜不必客气,到那天只管狠狠地羞辱他一顿!也好让他看看到底谁才是没有眼界的井底之蛙!一个外乡人也敢在咱们的地盘上嚣张,简直是找死!”
“你放心,到那天我们所有人都会为你捧场!我们会笑得他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
云芍药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望着大堂内的情景,却是若有所思。
对方真会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吗?
还是说,他这次乃是有备而来,真的想好了万全之策?
万一迎客酒楼输了怎么办?那江大厨和周娘一家该何去何从?
云芍药打算跟周娘说一说,要周娘让张大厨好好准备一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可想了想,她又觉得没有必要,江大厨就在这间酒楼的后厨里做事,前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在后面很快也会知道的。
这是关乎他一家子生存的事情,那么他又怎会掉以轻心?
买完饭菜之后她就回去了,下车的时候给张大伯付了二十文钱,张大伯乐呵呵地收下了。
初春的天气依然十分寒冷,饭菜到家的时候已经凉了,云芍药便进了厨房,上锅将饭菜又热了一遍。
迎客酒楼不愧是七里镇上最著名的酒楼,酒楼中的大厨们的手艺可真不是盖的,那馋人的香味很快便传遍了全村。
宋老太太想着这段时间被狗咬了得忌口,便见不得宋家三房吃得如此好,在屋里大声骂了起来。
村中不少妇人也起了酸葡萄心理,和其他妇人一起聚在大树底下,没好气地议论着。
可议论了一阵子之后,她们又悻悻地闭了嘴。
酸她有什么用呢?
就算再酸她,自家的日子也好不起来,嘴上说的那么难听,不过是因为心里嫉妒太甚罢了!
宋家三房的晚膳氛围依旧十分温馨,用完晚膳之后,云芍药刚想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放进坐好热水的锅里洗了,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被人拉住了小手。
她布满伤痕的粗糙小手落入了男人温暖的大掌中,被轻轻包裹着,仿佛一片花瓣飘浮在了温泉上。
小山村笼罩在了静谧之中,深黑的苍穹盖住了这个世界。
厨房里一灯如豆,光线昏暗,周围的一切朦胧不清,他的白衣也像是夹在书页里泛黄的白玫瑰。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瓶,从瓷瓶里挑出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了她的手上,药膏散发出浅淡的甜香味,像是一个飘渺的梦。
暗香悠悠浮动,越发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云芍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替她涂满了一双手的药膏,那药膏抹得极为匀称,好似有人在用心作画。
于是,她轻笑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拿干净的小勺子刮了一小勺药膏蹭在手背上,然后,用自己的手背蹭了蹭他的手背。
像是一只小猫,会用蹭一蹭表达自己的亲昵。
“别闹,”宋明之将瓶子盖好,塞进了她的手中,“我还要洗碗。”
“那我呢?”云芍药歪了歪头。
“你可以坐在旁边看我洗碗。”宋明之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于是,云芍药便乖乖坐了下来,看着他这个本不该沾染烟火气息的男人,用他能写出一手好字的手,打扫好了整个厨房,又洗干净了一堆碗。
她总觉得他写字的时候那专注的表情很迷人,现在突然觉得,她为他做这些家务的时候更迷人。
那天深夜她与他摊了牌,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又让她一颗心软化了下来。
直到有了后面看雨的那一幕,两人才算是心照不宣。
谁都没有提起过之前的事情,可动作却变得亲昵自然了起来。
不,也有不自然的时候。
夜里入睡时,她总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他专注的目光,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宛如在看白雪、月光。
两人现在的距离不远不近,因为白天相处的时间太少,他总是对她心心念念、牵牵挂挂,却又不敢表露得太过直白。
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天在迎客酒楼里,发生了一件事。”云芍药忍不住将自己经历的事情与他分享了一遍。
当一个人愿意与另一个人分享她生活的时候,就代表着她愿意将对方纳入到她的生活之中了。
尽管这一点,她现在看得还不太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
“那你想帮他吗?”宋明之提了几桶水放进热锅里,打算烧好了给她沐浴。
“应该不用吧!那几道菜应该足够他战胜对手了!”云芍药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想要用正当手段赢过对方,”宋明之沉默了一会儿,回想了一些上辈子的事情,“这个吴掌柜,会使阴招!”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云芍药不解。
“我那天在镇上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宋明之轻描淡写地找了一个理由,“他们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在比试当天,用各种手段让参赛大厨受伤,使其无法参赛。”
“全部大厨吗?”
“倒也不是全部,对于一些愿意投靠万客酒楼的大厨,他们就会给出一部分钱,让对方在比试当天走人,加入到自己的酒楼里,当众做出拿手菜。他们会在事先查一查迎客酒楼的厨子,若是知道有些厨子的人品还不错,绝不可能背叛老东家,他们就会想尽办法买通那些厨子的弟子,让他们在比试当天,设计让自己的师父受伤,导致他们无法参赛!这样一来,迎客酒楼输定了!”
“这么可怕!”云芍药大惊,“那我明天一定要去镇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江大厨,让他提前做好防范!”
“你对别人的事情可真是上心。”宋明之面上带着笑,心底却有些失落。
什么时候能对他更上心一点呢?
“难道我对你就不上心了吗?要不你把灯笼还给我?”云芍药露出俏皮的笑容,朝他伸出了手。
他摘过窗外的一枝野梨花,放在了云芍药的手中。
云芍药将野梨花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床边展开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我去给三弟送饭了,今晚夜露深重,你早些休息。”宋明之将准备好的一份饭菜放进了食盒里,提在了手中。
“你等我一下。”云芍药从灶台里面抽出了一根快要熄灭的火棍,点燃了灯笼里的蜡烛,提着灯笼送他到了门口,然后将灯笼递给了他。
“早点回来。”她站在温柔的月色下,美丽得恍如一场花筵。
他轻轻点头,凤眸里盛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收着下巴,长发如流泉一般倾泻下来,好似照影的半开莲花,他才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提着灯笼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云芍药目送着他远去,回来的时候嘴里哼着轻快的歌儿,手指绕着长发打圈圈,脸颊上不自然地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窝。
少女歌声清甜,犹如夜莺一般婉转动人,夜色顿时就像蘸上了一层糖浆。
屋里面的宋墨之抬起了头,刻木板的动作顿了顿,那片水雾朦胧般的眼里,极快地闪过了一抹诧异之色。
随即他又低下了头,继续刻起了手中的木板。
如果两人真的假戏真做、日久生情,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次日一早,云芍药起得比往日还要早,用完早膳之后,就让张大伯拉着马车去了镇上。
马车在迎客酒楼的门口停了下来,云芍药下了车,伸手扣了扣迎客酒楼的大门。
此时尚早,街道上一片冷清,她的叩门声显得响亮而又突兀,却没有引来多少人的注意。
不一会儿,迎客酒楼的大门变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二揉了揉眼睛,对门外的云芍药说道:“你找谁呀?咱们酒楼还没开门的呢。”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进来找人的。”云芍药解释道。
由于云芍药并不是迎客酒楼的熟客,因此她昨天晚上进来点菜的时候,小二便将她这个新客人给记了下来。
“是有哪里招待不周吗?”小二立刻清醒了大半。
“当然没有,只是我和你们的江大厨是朋友,所以我想找他聊聊。”
“这不太好吧?”小二打量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异了,想来江大厨可是有家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