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性格看起来较往日孤僻了许多。
“没礼教!”江大厨有些生气,捏紧了拳头,朝孩子走了过去,“吃了人家的东西,连声谢谢也不不懂得说吗?”
“孩子跟我不熟嘛,难免有些怕生,”零芍药连忙将江大厨拦了下来,“只要孩子吃得开心就好,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
“唉,这孩子还是我从小没有教好!否则也不至于越大越叛逆,现在教都没法教!简直是要把我给气死!”江大厨气得重重地捶了一下旁边的大树。
“孩子还小,现在难免有些不懂事,跟他计较做什么?”云芍药劝说道。
“他已经不小了,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跟着我师父学厨了!”江大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是恨上我和他娘了,可我跟他娘难道不是在为他好吗?哪个做爹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器?偏偏他就这么自暴自弃,生生要把一身吃饭的本事给浪费掉!”
周娘也跟着叹了口气,走到云芍药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实不相瞒,妹子,这孩子在家里跟我们怄气,已经怄了好几天了,这几天饭也不肯吃、话也不肯讲,难怪见了糕点会狼吞虎咽!”
“难道还是我们做爹娘的对不起他吗?他怎么不想想他做的那叫人事儿吗?要不是有师父您出面,咱这饭碗都保不住了!到时候,咱这一大家子拿什么吃?拿什么喝?他简直是要害死咱们这一大家子啊!偏偏事后,他还不知错!”江大厨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我这哪是生了一个儿子呀,我这分明就是生了一个讨债鬼!”
“江大厨,你也别气了,我相信孩子只是年纪还小,现在有些不懂事,等以后他长大了,自然就能分清黑白、明辨是非了。”云芍药温声劝说道。
江大厨气得冷哼了一声。
而阿平低着头,依然在捧着糕点狼吞虎咽,一盘子糕点很快就被他给消灭光了。
周娘见他那么不成器,狠狠地打了他的手背一下,阿平瑟缩了一下身体,低着头依然不肯说话。
周娘又气又心疼,对于这个儿子,她从小是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可是没想到自己当成心肝宠大的儿子,最后竟然会做出这么令人失望的事情!
“我觉得孩子现在可能是有心结,所以才不愿意跟你们说话,”云芍药又拆了一盒糕点,切成了小块,放在了盘子当中,推到了阿平的面前,“不然这样,你们先将阿平放到我家中小住一阵子,让他换个环境,放松一下心情,也许过一阵子他就想明白了呢?”
“这……”周娘看了一眼宋家三房的几间房子,面露为难之色。
“房子是小了一点,住人的确是不够,不过没关系,我四婶家的房子大一些,我可以让阿平晚上住到我四婶家里。”
“这样方便吗?”周娘迟疑地问道。
她是觉得将孩子放在云芍药家里是有些打搅他们一大家子的生活,可是再将阿平留在家里的话,她怕阿平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更加紧张,到时候,这孩子可能一辈子都教不好了。
“这有什么打紧的?我四婶人可好了呢,”云芍药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我听说你这阵子收加盟费也赚了不少钱,就没想过要在乡下起一间宅子吗?”周娘问道,“虽说,以你的本事以后肯定是要住到大州府去的,可回乡祭祖呢?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再说了,在老家建一座好宅子,以后总归有个好退路。”
“你说的这个事情,我跟明之也商量过,我们打算在村里的女子学堂修建的时候,多请一些泥瓦师傅过来,一并将咱们宋家三房也扩修了。”
云芍药本来想去官道上开一间客栈,然后全家人一起住在客栈当中,现在想想倒也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
客栈是一定要开起来的,不过新房子可以在宋家三房的原址上修建,顶多是多花两个钱罢了,倒也不妨事。
“你能这么想就好。”周娘点了点头。
江大厨一家又和云芍药聊了一阵子,然后就留下阿平离开了。
阿平坐在门外的大树下,伸手摸着王大娘家的那条很通人性的黑狗,那条黑狗知道阿平是宋家三房的客人,因此没有朝他大吼大叫,很顺从地任由他摸着自己的狗头。
村里有孩子跑了过来,想跟阿平说话,可惜阿平依旧一言不发,自顾自的摸着那条大黑狗的脑袋,看也不看别的孩子一眼。
这孩子现在是变得孤僻了呀!云芍药叹了一口气。
看来那天的事情不仅对周娘和江大厨伤害很大,对孩子的伤害也非常大!
伤口需要时间来愈合!
也许,让他换个环境是正确的选择吧!
云芍药提着剩下的糕点去了屋里,给宋宣之切了一些糕点,轻轻笑着说道:“小四,以后你在家里有一个小伙伴了,你要好好对他,知道吗?”
“知道,”宋宣之点了点头,“我会把糕点分给他吃!我还会把玩具分给他玩!”
“阿平过来的时候没有带衣服,小四可不可以分一些衣服给他穿呀?”
“可以,”宋宣之点了点头,“大哥说过,要学会跟身边的好朋友分享!”
“小四真乖,”云芍药摸了摸他的脑袋,“大嫂晚上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菜!”
“谢谢大嫂!”小四昂着头,高兴地说道。
“那小四现在应该干什么呢?”
“应该去外面陪我的小伙伴!”
“那就去吧!去厨房里面拿几个橘子,和阿平一起分了吃!”
宋宣之点了点头,此时他摔伤的脚踝已经完全恢复了,就小跑了出去。
可惜,阿平依旧不理人。
次日一早,天色还没亮,云芍药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宋明之的睡眠向来很轻,她轻轻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
“天寒,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想去山上跑一跑,”云芍药走到梳妆镜前,将自己的头发全部盘了起来,用簪子牢牢地固定住了,然后,透过镜子与宋明之四目相对,“上次掉进陷阱里的事情,依旧让我有些心有余悸,幸好是遇上了心肠不坏的高拓,如果是遇到了穷凶极恶之人呢?我越想越觉得没有安全感,所以打算去山上跑一跑,就当是强身健体了。还有,我想去镇上的书局里面看看有没有关于练武方面的书,然后在院子里面树个木人桩,每天照着书上的招式打一打木人桩,我相信只要我日夜坚持,就一定会有所进步!”
“我看不如这样,我去沧州找几个牙婆打听打听,看看牙婆们能不能寻到一些没有出手的练家子,将她们买过来时刻保护你。”宋明之斟酌着说道。
“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这种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有本事的人哪会这么轻易地卖身为奴呢?”云芍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自己练吧,明之,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从来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手中,我觉得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她这一份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女子的独立性格,正是令他着迷的地方。
可也恰恰是令他心疼的地方。
云芍药在山上跑了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宋明之做好了简单的早膳,就等着她回来一起用膳了。
云芍药回来之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进了厨房里,阿平和宋家四房的几个孩子坐在桌前,其他几个孩子桌上的煮鸡蛋、蒸包子和白米粥不停地咽着口水,只有阿平一脸平静。
阿平见云芍药走了进来,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然后就将包子放在了桌上,低着头说道:“怎么不是你做的早饭?”
云芍药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道:“不合你的口味啊?”
阿平几口便将一个包子吞了下去,没好气地说道:“不好吃。”
说完这话之后,他就揣着几个包子走向了门外,云芍药在他身后喊道:“行,明天早上给你做!”
阿平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到了门外,伸手搓了搓王大娘家的那只黑狗的狗头,将手里的几只包子喂给了那只黑狗吃。
那只黑狗上次吃到肉,还是在云芍药这里,此时又尝到了肉味,自然是狼吞虎咽。
云芍药看着这一幕,真不知该说这孩子浪费,还是该说这孩子喜欢小动物了。
算了,孩子不懂事,还是得慢慢教。
一家人用完早膳之后,云芍药对宋明之说道:“不知道现在万里鹏的母亲身体怎么样了?万里鹏这段时间因为那些生意又忙又累,于情于理,咱们都该买些礼品给他娘送过去。”
“芍药说得在理。”宋明之点了点头,对合作之人真诚地关心,确实可以加深双方的感情。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去办吧,”云芍药微微一笑,“你今天也别去镇上了,好好在家里温书,距离这次的县试好像只有不到七天的时间了吧?”
“那就依夫人所言。”宋明之点了点头。
云芍药去了镇上之后,买了一些适合老人家的补品,忽然又想起不知道万里鹏住在哪里,就想去上次经过的广济堂问问,因为广济堂是万里鹏的舅舅开设的。
云芍药在进广济堂的大门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子,这男子正扶着他的夫人朝门外走去,他的夫人身怀六甲,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时不时与他对视一眼。
他们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身后还跟了三四个下人。
就在他们与云芍药擦肩而过的时候,男子突然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