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园终于恢复了光亮。
古教授背着手,一言不发地来回走动,他步伐看似平静,但他总下意识地手指微颤,随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在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没了光泽的戒指,在平时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古教授沧桑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却一直定格在展播厅的门口。
过了一会,才有几个工人跑进来:“教授,我们都修好了,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导致跳闸了才停了电。”
古教授停下步伐,继续问:“还有呢?”
“网络也修好了。”那工人擦了一把汗,忧心忡忡道:“不过这段时间停了电又停了网,所以监控室也停了,重启监控摄像头的话,估计会丢失今天没保存的数据备份。”
发生了这件事后,所有老师都被集合到这里,监控室自然是没有人去保存今天的拍摄数据的。
古教授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工人看,看得工人大气不敢出,只好低下头来。老人浑浊的眼神里露出奇异的光,整个身子都定成一座泥塑。
在大家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院长走过来,拍了拍古教授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注意场合。
少顷,古教授不怒反笑:“你手下的这批老师和学生,可真是出息了。”
一个叫凯莉的女学生能在生态园里从四楼摔下来,本来就够奇怪了。毕竟这个学生怎么拿到三楼的密码,又怎么知道四楼的具体位置,就已经够玄乎了。更玄乎的是,这个学生今天接触的人里面,要么是没有在场证明,要么就是时间完全对不上。
这是其一。
其二,有人知道三楼的密码,还能知道四楼的密码,甚至知道四楼实验室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个人简直可以用神通广大来形容,他还能知道所有摄像头的位置,精准地避开所有摄像头来到四楼,这绝对是需要老师的配合。如果说易老师是最大的嫌疑,但今天他们带了易老师去四楼的实验室,易老师不仅呈现出完全不了解的状态,就连他们养的鬣獒,都证明了易老师是一个完全没来过四楼实验室里的人。
这一点,身为亲自培育出鬣獒这个改良物种的古教授来说,是不会怀疑鬣獒的准确性的。但凡只要去过四楼,那么肯定会留下痕迹,结果易老师却是真正清白的人。
而且,就在他们带着易老师在四楼实验室对易老师进行排查的期间,广播就响了,将凯莉摔下去的声音完全向全体学生播放,这证明了做这件事的人是另有其人。
可是这个另有其人,又另类得让人抓不着头脑。学生和老师都被集中在展播厅,谁才能做这件事?他们派了人手去广播室看情况,发现那段语音是被人提前录音的,用的是最原始的录音设备,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录下来。最重要的是,广播室不在生态园里,而他们封锁了生态园后,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在他们眼皮底下离开生态园。
只有一种解释,那个叫凯莉来四楼实验室的人,他提前预知了凯莉摔下去后生态园会全面封锁,因此提前录了音,并且在生态园陷入混乱之前早就离开了生态园。因为所有的老师都被集中在生态园里,包括院长也在生态园内,所以他得以大摇大摆地在外面进入了广播室,并且播放了这段录音。
因为播放这段录音,导致他们再次方寸大乱,解除了易老师的怀疑后,学生那边的排查也没有头绪,他们只好用了最后的下策,带着鬣獒让鬣獒来分辨是谁上过四楼。
但显然,这步棋又错了。虽然当时出现了意外,但是那只能证明鬣獒在恐惧,那是他最了解的情绪,但绝对不是证明他们上了四楼。
毕竟,他还用了最强硬的手段,迫使鬣獒去攻击他们。
线索到这里断了,最可笑的是,今晚忽然停电,导致今天这段时间的视频监控也跟着丢失。他们原本还在看着易老师他们的活动,就在停电的那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换句话来说,就算那个时候易老师他们开了能源灯,他们这里也无法看到当时的视频画面。
古教授放眼看去,这些平时纯真可爱的学生们,此时都睁大了一双眼睛,里面溢满了恐惧和害怕。
他都做了些什么呢?
古教授叹了一口气,看向院长:“我们出去说。”
两个人走了出去,走的途中,院长像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叮嘱其他老师:“把学生安排一下回宿舍,好好安抚他们。”
“好。”被叫到的老师点头:“我会负责保护学生们的安全。”
院长和古教授没再理会后面的喧嚣,而是往前走去。
……
两个老人并排坐在瞭望台的躺椅上。
底下生态园的秩序已经逐渐被维持安稳下来了,老师们护着学生们走回宿舍。这是大家第一次这么晚还逗留在外面,有些女生害怕得浑身发抖,禁不住哭出声来,女老师在一旁轻声安慰。
和灯火通明、闹哄哄的生态园不同,整间孤儿院大部分的领域依旧是黑暗的,那里没有灯源,所有建筑物都被掩在黑夜里。
再往外,便是出校园了,外面是一座寂静的小镇,入了夜,这里是无声无息的。无望森林将整个人类的领域包裹在其中,巨大的森林形成一个包围圈,没有人能出去,也没有人能进来。
目光再上抬,便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至今,这片海面都是安静的。
这样静谧的夜晚,月光像浮冰一样碎开,又被晚风温柔地拢起来。是长久的沉默后,古教授才开口:“我们来这里很久了吧。”
院长叹出一口浊气,摇头:“人老了,不记得了。”
久到已经忘记了。
古教授说:“孩子们迟早会长大,我们不能再让他们像当年那样……”
“不会的。”院长斩钉截铁地打断,“当年的悲剧,我不会再让他们发生。”
古教授顿了一下,像陷入什么回忆,笑道:“当年啊,坐在你位置上的那位也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