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因为一下子继承了这么多积分,一跃而成为……
第三名。
仅次于洛昼和易涯然后面。
吊桥上,古教授和许咲都在等候,而他们旁边,竟然还站了两个人,罗爷和莫莫。罗爷扶着莫莫,莫莫一脸虚弱地低着头看地面,四个人在吊桥上,都看向尽头被打开的门。
时语打开门后,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这四个人投来的目光。
她手臂上面的伤已经包扎了,但之前一路挣扎,血液早就沾湿了衣袖,她的双手都染了血,现在看上去狼狈至极。
她不过只是手臂受了伤,就已经如此艰难,那当初洛昼,到底是靠什么样的毅力,独自往前走,独自面对那无边无际的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眼眶有了湿润的冲动,但是她双眼干涩,疲劳至极:“你们在等我?”
“岛议会的人让我们在这里等你,”许咲先回答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
“没事,放心。”
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说说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吧,罗爷你们怎么也在?”
这可以说是一个巧合,也可以说不是。
许咲和岛议会的谈话内容,和时语竟然不谋而合,岛议会让他毁掉那些地下基地所带出来的文件,并且终身不允许再提此事,关于孤儿院375基地的秘密,会随着选手们的离开,在这座岛上消声灭迹。
至于理由,依旧是和时语一样的理由,不同的是,这里面带上了莫莫的性命。
倘若许咲不同意,那么莫莫也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岛议会似乎很会拿捏人心,在面对时语的时候,摊开来讲,全是利益,有选手斗争,也有智能船的个人权限,以及孤儿院的管理主权。
但是面对许咲的时候,面对这个被赋予厚望的年轻人,岛议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加上了莫莫的性命。
而罗爷的到来,则非常有戏剧性。
罗爷利用多年的关系,还是找到了地下基地的入口,并且成功找到了被关押的莫莫。一整晚,他带着莫莫在地下基地东躲西藏,既要躲开变异体,还要躲开走廊里巡逻的人类,还得躲着摄像头行动——其中曲折多难,屡次险些丧命。
最后还是在快要逃离的时候,被岛议会的人抓了回去,当罗爷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却得知许咲和岛议会达成了某个秘密协议,岛议会已经决定放走莫莫,并且对罗爷的行为既往不咎。
“达成某个秘密协议……”时语苦笑:“你要进入岛议会了吧。”
许咲闷不做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五个人在吊桥前行走,没有人说话。
行至一半,时语忽然开口:“程安是在这里坠桥的。”
罗爷身体微僵,随后停了下来,往下面的暗河看了看,随后,微微弯下腰,虚空拜了拜。其余四个人默契地停下脚步,看着他的动作。
“走吧。”罗爷说。
“莫莫,回到地面后,好好休息吧。”时语说。
莫莫抬眼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眼睛湿润了,她摇了摇头,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个小护士曾经内心要摆不平,又因为良心不安,而和时语冒了那么大的险,那日火光中告别,两个人竟好似经历了一场世界劫难。
现在的她,比起当初的天真,多了稳重和成熟。
“这件事,怎么跟青旬说?”许咲忽然开口,他像犹豫了许久,问:“要不要准备武器……”
“不需要,”时语淡淡道:“就那样跟他说。”
吊桥走完了,再继续往上走,到最后打开地下图书馆的地板,五个人灰头土面地终于回到了地面。
“外面还没天亮吗?”
许咲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正往这边疾走,由于是木质地板,加上深夜寂静,因而格外清晰。
来的人是青旬。
青旬披着斗笠,来到众人面前时候,斗笠还往下滴着水,这天夜里也足够折腾他,在小镇和孤儿院两个地方来回奔波,他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感到累了,一把摘下斗笠,嘟囔道:“时语,你真是让人不省心。”
时语抬眼看他,扯起嘴角笑:“我这不是站在这里?”她飞快地补上一句:“死的又不是我。”
“……你怎么也在这里?”青旬这才发现罗爷的存在:“当时我们走了,你说去看情况,怎么就看到这里来了?”
罗爷:“……”
青旬径直忽略了古教授,目光又落到莫莫身上:“你也在?”
莫莫:“……”
“好了,”时语说,“让他们回去休息吧,青旬,我们有话和你说。”
不等青旬开口,古教授道:“走了。”
古教授到底在这座岛上是最有权威的存在,他前脚迈开,罗爷看了看,伸出手去拉莫莫,也赶紧后脚跟着离开。
寂静的地下图书馆里,三个人都保持了沉默。
整件事的经过,由时语来说,而许咲则补充细节。
听到最后,青旬“噗哧”地发出一声笑:“也就是说,你们两个都决定放弃这里的学生?”
“对不起,青旬。”时语眸光闪了闪,她第一次伸出手,抓住了青旬冰冷的手腕,语气诚恳:“这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我没办法,我们必须离开,我们是无法留下来的,我毕竟……不是这座岛的人。”
“那你呢?”青旬看向许咲。
“抱歉。”许咲偏过头,道:“这些秘密,对孤儿院里的学生来说是一种伤害,他们一直都相信自己有父母,他们的父母是英雄,只是不幸丧生。难道你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丧失人权的原因,让他们陷入这样的自我怀疑里吗?青旬,人生不是非要清醒的,不是非要一个真相……”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他们肩负了继续繁衍的责任,也有责任不断地筛选优质基因增加存活率……这些不是你和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我们就算把地下基地的罪行公布于众、把岛议会的行为公布于众,把古教授说得再伤天害理,但我们又能改变什么?”
青旬静静地看着许咲:“那你告诉我,如果什么都不做,让一切恢复原状,又能改变什么?”
“我能改变,”许咲坚定地说,“我和莫莫,和岛议会那些人不一样。我会尽力护孤儿院众学生的周全,我不会让他们再受到后续的伤害。”
青旬笑了:“听你这语气,你是进了岛议会?”
许咲没吭声。
“挺好的,”青旬淡淡道,“你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挺好的。”
三人相视无言。
等他们走出地下图书馆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风停雨歇,启初,晨光乍现。狂风骤雨下了一晚上,这天气说变就变,到了晨曦时分,天空碧绿,远处是淡淡的海蓝色,和最远的海岸连成一条线。
“我先走一步。”青旬抛下这句话后,正想离开,被时语叫住:“待会还能见你吗?”
“怎么了?”
天亮时分,少年站在草木丛内,漠然地回头看她:“有事?”
“我最后和‘字母T’谈话的时候,其实有提到你。”时语犹豫着开口:“他们会宽容你的存在,你可以作为一个正常人,在这里继续生活……”
“是吗。”青旬说,“你还能记得我。”
“我很感激你。”时语说。
青旬定定地盯着她的脸庞,忽地笑了:“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啊?”
她一时不解其意:“什么意思?当然会见面。”
直到青旬离开了,时语才后知后觉发现,青旬刚刚那句话,没有带上“待会”两个字。
她和许咲还有很多事要做。
天刚亮,塌方里的学生就由清老师的带领下走了出来,面对一地狼藉的孤儿院,所有学生都在清老师的庇护下战战兢兢,陈泷手上甚至还拿了一把武器,警惕得更护崽的狼。
直到时语和许咲二人,和清老师带着一群学生在校门口相遇,空气里才响起持续不断的抽泣声。
陈泷看到时语,眼神都亮了:“时语,你没事吧?啊,你手臂受伤了……”
“我没事。”时语说着,感觉到一道人影在眼前一闪,竟是玉子。
玉子东张西望,问:“苓子呢?”
“她……”
陈泷也觉得费解:“洛昼和苓子,他们怎么没出现?”
“……”
时语选择了沉默。
要怎么对这个热心肠的组长开口,他一直信任的易老师和清老师是怎样的为人,他一直相信的同学情谊,其实不过是一场利用,他们这群选手,利用孤儿院的所有学生来要挟岛议会,又利用孤儿院作为自己的基地,而现在,也为了利益而决定放弃这里。
从始至终,这座孤儿院里的学生对他们而言不过只是一张可交易的牌。
“院长、是院长!”
不知道是哪个学生提起,所有人回头看,竟然真的看到了院长。
是当初的孤儿院院长,带领着一群老师,以及一些连岛上的原居民,浩浩荡荡地往这边方向过来了。
经过一系列事件,所有人都对他们抱有极大的敌意,陈泷下意识就进入战时准备:“快!快关通道!”
说了这句话后,他又转头低声问时语:“何也呢?之前是他教我们部署外面的防御措施,现在人怎么不见了?”
时语盯着他这张单纯的脸,竭力忍住了想哭的冲动,她摇了摇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迸出来:“陈泷……”
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陈泷还在那里指挥着,清老师就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笑着看着他们,时不时有学生经过,她就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权当抚慰。
“陈泷……”时语开口。
陈泷应接不暇:“怎么了?”
“把门打开,通道打开。”时语说。
陈泷下意识就回:“好……嗯?”他惊讶地扭头看她:“为什么?”
“他们回来了,你们的院长,你们的老师都回来了。”时语说,“这里由他们接管了。我们之前在这里部署的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
陈泷在一片吵闹声中,呆滞了好一会,像是不敢相信:“……为什么?你们当初不是这样说的,你们不是……”
“我们要走了。”时语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就像你们的父母一样,我们要去外面的世界了,我们要去探索。”
“……那你们是英雄吗?”
“……不是。”她觉得羞愧不已,“对不起,陈泷。”
从昨晚到现在,她说了太多次对不起。
陈泷像还是没反应过来,喃喃:“那我们是输了,还是赢了?”
“我们输了。”时语说:“但是,你们还没分出胜负,你们还在这座岛上,就还有改变的可能。”
陈泷还是不能理解,这一次,他看向清老师:“老师……你们不要我们了?”
年轻的女老师垂下眼,淡淡地笑着,却只是说:“对不起啊。”
院长那群人穿过了通道,终于来到了众人面前,比起离开那天的意气风发,现在的院长平静许多,连带着身边的人都平静了,院长只是潦草地扫视了众人,又随意地打量了一番离开这些时日里,孤儿院的变化,就像胜利者审视着一场已经结束的战场。
他像是不想再谈这段期间发生的波折,也懒得再看时语他们一眼,只是说:“现在轮到你们离开了。”
一道声音划破喧哗的人群,在空中炸开。
“等一下——”
一群人循声往上看,就连院长也十分不耐,皱着眉往声源处看。
在不远处的教学楼的天台上,站着一个身披斗篷的少年。
青旬把斗笠摘下后,浑身都被巨大黑色的斗篷包裹在其中,他站在天台上,摇摇欲坠,像是要掉下来,却没有。
时语和许咲站在一起,她的眼眸像是被刺痛了一下,张了张口:“青旬……”
他要做什么?
不是说好,待会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