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享受冰小子带给他这样宁静悠扬的时光。
忍不住将他数十多年来的苦闷一股脑全部向着关心雨倾倒出来。
一幅画的时间，关心雨差不多了解了整个穆家的家族史……
也知道了霍厉枭为什么对人总是一副冰冷，我非善类请勿靠近的姿态。
她之前了解的不了解的，霍老爷子给她说了过后，她今天都了解了一个透彻。
听着听着，关心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老头，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怕是别有用意吧？”
霍老爷子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语气舒缓平和，且滴水不漏：“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把四儿支开，就是为了和你谈点事。”
不得不说，他们霍家这一家子的说话水准，那可都是个顶个的高。会让你完全被他们带入他们的语境，体会到他们所想表达的事情。等你意识过来的时候，人家已经把话说完了。
关心雨将头脑中的景象，悉数呈现在纸上，放下了笔。
轻呼了一下上面未干的墨迹。
微抬了眼眸，才淡淡的道：“让我一个外人了解你们霍家的根基，这做法会不会太草率了？”
也许在旁人看来，他的做法的确有些草率了。
但霍老爷子并不那么觉得。
直觉告诉他，面前的少年会干系到他整个霍家的稳定。
“画好了？我看看。”福管家接过关心雨手里的画，展开到霍老爷子的面前。
“这……这画……”
从上至下，由远及近，待看清画纸上所呈现出的风景全貌，霍老爷子已经震撼到无以复加了。
惊奇的问出了完整的话：“这画中画的是哪里的景？”
“心中的景吧。”关心雨也不知道自己炼体时为什么看到的都是些天高云阔溪水远。
霍老爷子将画从福管家手里拿过来，一寸一寸的审视完画里的景象。
努力压制着颤抖的身子，再次将视线落到关心雨身上时，刚才惊涛骇浪般的眸子里此刻，静如止水。
语气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这画，赠与我如何？”
这让关心雨不明白霍老爷子看了画之后为什么那么大反应。
她又不是什么画坛巨匠。
关心雨温和的道：“客气啥，不过一幅画罢了，喜欢的画你拿去就是。”
霍老爷子小心翼翼的收好画，神情凝重的样子，像是对待一副稀世珍宝一样。
两手拿着转给了福管家：“老福。”
福管家赶紧拿着画出了书房，做好封存。
霍老爷子轻咳了一声，忽地问了一句：“你这性子，和你母亲倒是相差无几。她，还好吗？”
关心雨有些讶异老爷子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家人：“已经过世了。怎么，你认识她？”
霍老爷子眼神微震。
追问道：“几时过世的？”
“很多年了。”关心雨垂了垂眸。
很多年了……
和冰小子的母亲相识，确实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霍老爷子想起那个曾经在霍家千难万险的时候，出手搭救的奇女子。
那样温婉善良。
纯净如雪。
竟然是死了么？
“冰小子，对不起。爷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说不清是惋惜还是什么，霍老爷子失神片刻，上前拉上关心雨的手，隐讳的松了口：“你和四儿的事……在感情方面我们霍家并没有那么不开明，四儿执意要你，我要是再在这件事上反对他，非得跟我拼命不可。”
“毕竟……”还没等霍老爷子说完。关心雨就打断了他的话：“必须反对。”
“嗯？”霍老爷子顿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
关心雨清隽着一张脸，沉默良久。
才抬起头，双眸认真。
一字一顿：“我……还没有做好要成为他软肋的准备。老头，你懂我意思吗？”
霍老爷子现在确定了，他没有听错。
不过，他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意思就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真相是整个过程，就他大孙子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也不像儿媳妇说的那样，事实是他大孙子根本没把冰小子搞定，就堂而皇之宣称是人家男朋友？
霍老爷子表情只空白了一秒，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实在呆不住从楼上下来的霍厉枭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正要挑眉，问怎么了。
老爷子的声音就传进了他的耳里：“冰小子你放心，我也年轻过，我懂。”
懂什么？霍厉枭眯了下眼，踱步走近。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霍老爷子滑着轮椅，转了个方向，朝着书房门口走来。
成功把大孙子堵在外面，并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声音压的很低，却是化不开的笑意：“原来你还没有把人追到手，我看冰小子的意思，也没有什么想和你在一起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句话确实很扎霍厉枭的心。
毕竟直到现在了，某人还没有表露出来一点喜欢他的意思。
但老狐狸面前，他并不会表现出什么来，单手抄着裤袋，漫不经心的侧眸：“那是您老了，不明白我们年轻人的恋爱模式，我们喜欢循序渐进。”
“喔？”霍老爷子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我记得，这似乎也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吧，我和你奶奶最起码是恋爱结婚生子都有了，你这个叫什么？暗恋？单恋？一厢情愿？”
每次都是他这大孙子把他气到炸，总算给他搬回来了一次。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孙子竟然喜欢的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更是喜不自胜。
于是嘴上说着狠话，却无端带着一股帮孙子把人追求到手的迫切：“像冰小子这样又懂礼貌，又会做饭，还会陪我们老年人下棋的，多的是人喜欢，倒是你，除了优渥的家世，和你那张脸还顺眼点之外，也没什么优点，冰小子确实没有理由接受你。”
霍老爷子言语犀利，一针见血。
每说一个字，霍厉枭的手就会攥紧一分。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存有这样的危机感。她不同于那些普通的女孩，对物质有所渴求。
是无所求。
意味着不知道她所需要的，便无法做让她心动的事。
霍老爷子声音压的低，关心雨听不见这两个人的对话，唯独能听到的就是霍老爷子在爽朗的笑。
不甚在意的坐回刚才下棋的位置，摆弄着棋子。若有所思。
刚才老爷子忽然提到了她的母亲，绝不是心血来潮。
对她态度转变的契机，正是她刚才画的那副风景。
为什么看到那副画会让老爷子立马联想到她的母亲，这点关心雨很是不解。
难道说，那幅画里的景象和她的母亲有什么关联？
仔细回忆起老爷子的谈话，难不成，她炼体时晋阶在意识海里所看到的景象，并不是虚幻而是真实存在？
否则难以解释霍老爷子的神色异常。
把画放到收藏室出来看到这一幕的的福管家算明白了，老爷今天是真的开心，和少爷谈话内容，有点在他的预料之外。不过，真的很久没有看到过老爷这样和少爷相处了。
换做往常，爷孙俩人都是在暗自较劲儿，现在除了暗自较劲儿之外，明显老爷很享受打压少爷的乐趣。
毕竟就算是老爷，也不见得能让少爷吃瘪。今天显然不同，少爷的毒舌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一张脸黑的能滴出墨来。
霍厉枭冷眸微眯。
对于老爷子总能精准的拿捏到他的七寸，已经习以为常：“人不仅越来越老了，脑子也不行了，如今是连一个激将法都用的这么没有水准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老爷子那点心思，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想利用他的好胜心，激他倾尽全力去争取，嘴上令人讨厌，心里巴不得她以后是他霍家的人。
因为，老爷子要真想阻拦，就不会让他带人来霍家老宅。若她在这里呆上一夜，出了这个宅子，代表着他肯定了她的身份。
让霍厉枭奇怪的是，上楼前还对他和关心雨的事颇有微词，下楼来却无声的表示赞同并大有催促他和关心雨的意思。
即使被拆穿，霍老爷子脸色仍旧一如平常，抬眸直视他：“水准不水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冰小子的确还没有接受你。”
“等着看，她的名字迟早会出现在霍家的户口簿上。”撂下这句话，霍厉枭就推开霍老爷子书房的门，大步迈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关心雨盘腿而坐，坐姿笔挺，单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棋子。
他慵懒懒的走近，站在她的身后：“刚才和老爷子讲了什么？”
关心雨回眸：“没讲什么。”
“没讲什么老爷子为什么说你不满意我？”
关心雨放下手中的棋子。
轻皱着眉：“我什么时候说不满意你了？”
霍厉枭挑了挑眉，勾唇：“那就是满意我了？”
“……”
“你都陪老爷子下棋，也上楼教我打游戏。”霍厉枭牵起关心雨的手腕就往外走。
和霍老爷子擦肩而过的刹那，霍厉枭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声音听上去布满了阅尽千帆的沧桑：“要尽快。我怕我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