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蓉所谋之事,是必然不能告诉楼明疏的。
他与池墨不同,池墨所谋与她目标一致,而楼明疏是今上朝臣,忠的自是当今。
但说假话,楼明疏肯定一眼便能猜穿。
想了想,她咬唇,朝着楼明疏笑道:“怎么,楼大人还想要帮我不成?”
楼明疏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她,随后沉声道:“若你的目标是太子的话。”
他说到这里,便停住。
但有些话,点到即止才是明智。
云蓉眼中有些诧异,看着楼明疏半开玩笑的道:“太子可是储君,楼大人帮我,无异于谋反,这些楼大学士和楼夫人知道吗?”
这话里算是变相的承认了她的确在对付太子。
楼明疏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都没有搭话。
云蓉牵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又有些理解。
毕竟都是有家的人,不像她,孑然一身,随心所欲的同时,又有些孤独凄然。
马车缓缓前行,周遭的叫卖声都清晰了起来,驱散了一车的寂静。
“大公子,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马夫的声音。
楼明疏没有说话。
云蓉提起裙摆,走下马车,随后朝着马车里的楼明疏福了福身,便转身往里走去。
车夫己经坐了上去,准备驾马离开。
“我帮你。”
男人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低沉暗哑,听不出情绪。
云蓉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片刻之后,再次抬脚,走了进去。
没有听到回答,楼明疏挑开车帘朝着云府的大门看了一眼。
却只能看到一抹淡青色从角落里一闪而过。
他抿了抿唇,淡淡道:“回府。”
————-
邓淑妃有孕,在宫中的地位日渐增长。
便是皇后,现在也要礼让她三分。
而圣帝下朝之后,十有八九也都是第一时间到宁安宫。
云蓉照例拎着药箱去给邓淑妃请平安脉。
自邓淑妃有孕之后,圣帝便发了话,让她日日过来给邓淑妃请平安脉。
“怎么样?”
来宁安宫的次数多了,邓淑妃对她也稍稍有些改观,不再像以往见着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云蓉收回手站起身来,道:“一切安好,娘娘放心。”
她说完,拎起药箱,便准备走。
邓淑妃见她要走,忙叫住她道:“本宫这两天胃口有些不好,你看看有什么药可以开来喝喝。”
云蓉皱眉,转过身,朝着邓淑妃拱手道要:“娘娘,若只是单纯的胃口不好,喝些酸汤就好,毕竟是药三分毒。”
她话刚说完,邓淑妃便朝着她走了过来,看着她冷声道:“本宫让你开,你就开,哪来那么多废话?”
云蓉沉默了一瞬,随后放下肩上的药箱,拿出纸笔,写了一张方子,交到了花嬷嬷的手中,随后交代道:“这药不可多吃,娘娘胃口不好时,喝上一剂便可。”
说完,朝着邓淑妃行了个礼,便出了宁安宫。
花嬷嬷拿着药方看了看,随后转头朝着邓淑妃问道:“娘娘,这药?”
邓淑妃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个方子,道:“先放着吧。”
花嬷嬷应了一声,将方子收了起来。
出了宁安宫,云蓉却始终有些不放心,她停下脚步,朝着身后的宁安宫看了看,但除了高高的宫墙,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那股不安,随后朝着药房而去。
日子一晃而过,邓淑妃的肚子慢慢的大了起来,京城的天气也跟着越来越冷了。
楼明疏站在廊下,透过飘落的雪花,看到了对面的佳人。
今日她穿了一身杏黄色的夹袄,外面披着件红色斗篷,衬的她愈发明艳动人。
佳人显然也看到了他,微微勾唇,朝着他笑了笑。
自上次分别之后,这是她们第二次碰面。
上一次两人也只是擦肩而过。
他朝着佳人走了过去:“云小姐,好久不见。”
云蓉回礼,笑道:“楼大人,是好久不见。”
楼明疏目光落在廊外的落雪之上,轻声道:“今日雪大,等下楼某送你回去吧。”
云蓉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拒绝道:“有人来接,就不劳烦楼大人了。”
既然走不到一起,她觉得还是不要给人希望的好。
楼明疏语气一滞,转过头,但这个高度,他只能看到云蓉的头顶。
“是墨王爷吗?”
年少气胜,让他很不能理解,他到底比池墨差在哪里?
论家世地位,难道他一个正当红大员比不上一个如质子一般的王爷?
想到这里,楼明疏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
笃定又有些不满的语气,让云蓉蹙起了眉头,语气也不由的冷了下来:“楼大人想多了。”
她说完,转过身便打算离开。
然而,还没走出去,便被楼明疏一把拉住:“难道不是?你与他……”
余下的话,在云蓉愠怒的表情下再也说不下去。
他猛的松开抓住她手臂的手,而且略带歉意的道:“对不起。”
云蓉却退开一步,语气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道:“楼大人有这闲心,不惹先管好自己的事。”
说罢,便绕过他,直接走了。
楼明疏有些懊恼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蓉绕过回廊,便准备回药房。
才走了没多远,绿儿便白着脸跑了过来:“姑姑,不好了。”
云蓉扶住她,忙问道:“怎么不好了?”
绿儿眼神里尽是惊恐,忙道:“邓淑妃,小,小产了。”
“什么?”
她有些难以置信,明明早上才请过平安脉的,为何会突然小产?
绿儿稍稍平复了一下,重复道:“邓淑妃小产了,陛下己经赶过去了。”
她话音未落,云蓉却己经跑了出去。
绿儿回过神,忙跟了上去。
宁安宫里己经聚了不少人。
圣帝,皇后,几乎是该到的不该到的,都到了。
云蓉拨开人群往里面走,刚好碰到沈院使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了?”
开口的是圣帝。
他摇了摇头,随后道:“老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闻言,圣帝脸色极为难看的扫了一眼周遭的人,在发现云蓉之时,突然就怒了:“云医官,这怎么回事?你不是日日都给淑妃请平安脉的吗?为何她还会小产?”
云蓉闻言,忙拱手道:“陛下,臣今早给娘娘请脉之时,娘娘的确安好,至于为何会突然小产,臣也不太清楚。”
此时,圣帝的脸色己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瞪着云蓉,那眼神像是要将她吃了一般:“你不清楚?日日请脉,连你都不清楚,朕要你何用?来人,将她拉出去,杖毙!”
话落,便有宫人鱼贯而入,上前拖着云蓉往外走。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此时的云蓉是深有体会。
“陛下,臣有话说。”
她挣脱宫人,朝着圣帝拜了下去。
圣帝冷哼一声,坐到了上首,道:“朕倒要看看你此时还有何话可说。”
说完,摆了摆手,刚还要拉着云蓉出去杖毙的宫人,便退了开去。
云蓉脸色未变,不急不徐的道:“陛下,娘娘有孕两月有余,照理说,这个时候胎己经坐稳,若非剧烈运动,极少会出现流产情况。”
“而且今早臣也给娘娘请过平安脉,娘娘并未有任何的不适。”
“如此突然的流产,臣觉得陛下还是先问过娘娘身边的宫人,再做定夺。”
她语气不急不缓,像是陈述,却让暴怒的圣帝平静了下来:“淑妃身边的宫人在哪里?”
听到圣帝问起,周公公忙躬身道:“为防止出意外,老奴一早便将人都看管了起来。”
不得不说,周财能在圣帝身边这么久,还是有原因的。
圣帝点头,又问道:“楼明疏何在?”
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他话落,楼明疏便从人后走了进来:“参见陛下。”
云蓉微微诧异,她以为楼明疏己经回去了呢。
圣帝应了一声,道:“这里的事,就交给楼爱卿了,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在这一刻全毁了。
楼明疏拱手应下,随后转了出去,这期间连个眼角都没留给云蓉。
不多时,宫人来报:“陛下,娘娘醒了。”
圣帝忙起身,朝着室内走去。
邓淑妃显然己经哭过了,看到圣帝进来,红着眼眶又开始落泪:“陛下,臣妾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臣妾有罪……”
圣帝忙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爱妃,孩子一事不怪你,你刚小产,身子还弱,别太过伤心。”
邓淑妃点了点头,手放在小腹之上,像是在感受那个离开的小生命的余温,随后泪水便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她挣开圣帝的臂膀,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在圣帝面前跪了下去:“陛下,这孩子去的蹊跷,请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圣帝赶紧将她扶了起来:“爱妃先起来再说。”
邓淑妃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拭了拭眼角的泪珠,道:“臣妾近日胃口欠佳,回来时,服了一剂云医官开的汤药,再之后孩子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