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纷纷垂下头去,但也有人站了出来:“陛下,光凭云医官一面之词是否太过武断?况且她也只是从书上所得,并未去过此地,若真如折子所言,岂不苦了百姓?”
圣帝看了眼说话之人,冷哼一声道:“既如此,那这事儿便交于爱卿了,不查实你也别回来了。”
说话的人想要推辞,可还不等他推辞,圣帝便摆了摆手,示意众卿退下。
圣帝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云蓉也跟着退了出来。
“云医官。”裴琰停了下来,唤住了她。
云蓉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裴琰,忙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裴琰目光沉沉,但这个角度过去,只能看到少女的头顶,乌黑秀发看起来极为柔顺,让他有伸手摸一摸的冲动。
他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想法抛却道:“云小姐可否陪本宫走走?”
不以官职相称,反而唤她云小姐。
云蓉抿了抿唇,刚想要拒绝,便听他道:“云小姐想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
他说完便迈步出去,像是一点也不担心她会不会跟上。
云蓉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默默的跟了上去。
果然人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是极为有道理的。
宫道上的雪被宫人清理的干干净净,只余地面残留着微微的湿气。
裴琰走在前面,云蓉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渐渐的离勤政殿越来越远。
“云小姐为何要让太子妃误会你我之间的关系?”
裴琰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不喜不怒,仿佛只是询问。
虽说太子妃与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她这般明目张胆的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但以云蓉对他的了解来说,她今天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裴琰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殿下问这话之前,何不问问太子妃,为何召臣过府?”
裴琰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她,问道:“为何?”
云蓉将太子妃与她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又道:“太子妃想将臣说给她娘家表弟。”
“这……”裴琰怔了一下。
云蓉又道:“太子妃娘家表弟是什么样,想必殿下比臣清楚。”
裴琰没有说话,太子妃的表弟他虽然不熟悉,但也听过他的名字。
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云蓉若是嫁给他,后半辈子怕是毁了。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挑拨两人关系的理由,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殿下是不是觉得既然太子妃有命,臣就应该遵从?”
不等他说完,云蓉又开了口。
裴琰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似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而云蓉却始终面色淡淡,不喜不怒。
“难道不是?”
他反问。
云蓉却道:“当然不是,就是陛下赐婚,都得先问过臣子意愿,难不成太子妃还能大过陛下去?”
裴琰脸色一变,眼中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眼神冷冽的看着云蓉,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云蓉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我朝有规定,赐婚乃是帝后才能行使的权利,太子如今还未继承大统,太子妃就想着行使帝后的权利吗?”
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云蓉这个时候应该己经死了不下百次了。
裴琰紧紧的抿着唇,看着她的目光晦涩不明。
云蓉又道:“殿下,若非太子妃相逼在先,臣也不会如此,试问殿下,此事若换作是您,您会怎么做?”
裴琰蹙了蹙眉,并未说话。
云蓉又道:“况且当日臣只是告诉太子妃,臣己有心仪之人,并未说那人是太子殿下,至于为何太子妃会误会为太子殿下,想必只有殿下问过太子妃才清楚了。”
她话里半真半假。
裴琰半信半疑,看着她终于开了口:“此话当真?”
云蓉点了点头道:“的确,殿下若不信,问过太子妃便清楚了。”
“那马车是怎么回事?”
云蓉心头一跳,突然想到,他不会看到了停在门外的马车吧?
当日她让车夫停车等人的位置,便是裴琰在京中别院的位置。
而他让车夫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引太子妃误会的。
但她没想到裴琰居然会看到了马车。
幸好她当日提前便下车了,还好还好。
想到这里,她目露不解的问道:“什么马车?”
裴琰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似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破绽来,但却什么都没有。
云蓉心‘咚咚咚’的跳个不停,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裴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随后便没再说了。
可能真的只是巧合,而且他派出去的人也说了,当日云蓉并没有在马车上,可能她真的不知道马车一中。
云蓉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转而问道:“殿下想问的都问完了,那可不可以说说臣母亲的事?”
裴琰想了想道:“云小姐的母亲,可能没死。”
云蓉先是一惊,随后冷了脸道:“殿下用一个己故之人开玩笑,就不怕德行有损吗?”
裴琰沉默一瞬,刚想说话,又听她道:“您是太子殿下,云蓉身为臣子,自是敬重您的,但家母多年前己经过世,此话还请殿下以后休要再提。”
她说完,朝着裴琰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似真的被气到了。
裴琰伸手想要拦,却在手伸出去一半之时,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云蓉大步疾行,一直到拐了好几个转角才停了下来。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朝着身后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抚了抚胸口,小声道:“吓死了。”
刚才裴琰说文韵可能没死,其实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怀疑的事。
只是她不能明说,更不能让裴琰知道她的怀疑。
首先若文韵真的没死,她极有可能便是住在清荷宫里的那位。
清荷宫圣帝在十年前就下了禁令,哪怕是裴琰都不能提。
而裴琰却说她没死,若她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自然会牵扯到清荷宫。
到时候她会怎么做?
到清荷宫一探究竟,查个明白。
但这么下去,自是会惹恼圣帝。
结果可想而之。
裴琰此番这般,她其实心里明白,不过就是在太子妃的事上,他吃了闷亏,想找回来罢了。
不得不说,他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还真是阴毒,不用他动手,她便会自寻死路。
但千算万算,他却没算到,她并不是真正的云蓉,而文韵可能没死的事,她早就知道。
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便直接出声否定了,并且佯装发怒,来掩盖心底的慌张。
果然裴琰还是那个裴琰,比起十二年前,更懂得兵不血刃的道理了。
歇了一口气,云蓉总算是回过神来。
想清楚了关键,她迈着步子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身后便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去哪了?”
云蓉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不远处的男子,福了福身:“王爷。”
池墨朝着她走了过来,随后拉起她的手,拿出一条手帕开始给她包扎:“疼不疼?”
他拧着眉问道。
云蓉这才发现,刚才因为太紧张,她的手掌不知何时居然被她扎破了。
手掌中满满的都是血迹。
刚才没发现,这会儿被他这么一问,才察觉到了疼痛。
云蓉咧嘴一笑,道:“没事,不疼。”
听到她说不疼,池墨皱着眉,手指在她掌心用力一按。
云蓉疼的‘嗷’的一声,看着他道:“你干什么?”
池墨头也没抬,道:“你不是说不疼?”
云蓉:……
呸,小气的男人!
包扎完,云蓉抬手,看了看那只带着兰花的手帕,扬了扬手道:“技术好像还不错。”
池墨哼了一声,问道:“裴琰找你什么事?”
云蓉将她与太子妃的事说了一遍,又道:“不过你放心吧,我都就应付过去了。”
池墨‘嗯’了一声,突然问道:“你说的心仪之人是谁?”
呃……
“你偷听!”
“是正大光明的听。”他纠正道。
这话她才不信,裴琰带着她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他不是偷听,怎么会知道她在那。
看着她提溜转的眼珠,池墨笑了笑道:“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云蓉愣了一下,脸色微红,道:“没谁,那是骗他们的。”
池墨却不依不饶的道:“真的?”
云蓉点头,赶紧揭过话题道:“你就这么过来,不怕被人看到吗?”
池墨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道:“不会的。”
云蓉撇了撇嘴,慢慢的往回走去。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很快就落满了两人的头顶。
行至人多处,两人分开。
云蓉直接朝着宫门外走。
宫门口,还是露浓守着,见云蓉过来,忙递了个手炉过去。
“不是让你别过来吗?怎么又来了?”
天气太冷,她早就让露浓别过来接她,可她每次出来都能看到她。
露浓扶着她上了马车,笑道:“婢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云小姐在吗?”
她刚说完,马车外便响起了一个男声。
露浓挑开车帘看去,认出了他是池墨跟前的侍卫:“找我家小姐何事?”
侍卫递上一个盒子,道:“我家主子说了,这是年节欠的,现在补上。”
露浓接过盒子道了谢,转手就将盒子递给了云蓉。
云蓉却是皱了皱眉,心道:“怎么刚才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