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雪下的愈发的大了。
三夫人院子里亮起了灯,将整个院子照的如同白昼。
丫鬟接过云蓉身上的斗篷,将她领了进去。
饭菜早就备好了,三房一家围坐在桌前说着话,好不热闹。
云枫率先看到她进来,忙朝着她挥了挥手:“大妹,来坐这里。”
云蓉笑着坐了过去。
开饭之前,三夫人先递了个小盒子给她,道:“这是规矩。”
云蓉收了盒子,朝着三夫人道谢。
三夫人笑了笑道:“一家人哪用说两家话。”
这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三老爷也摸出个鎏金的簪子递给她:“别家的小姑娘都有的。”
云蓉心中一暖,将簪子收进了怀里。
三夫人瞧着那支簪子,突然有些酸酸的道:“今年咱家铁树开花了?”
云蓉抿唇一笑。
云枫有些不解,他看着三夫人问道:“母亲,什么是铁树开花?”
三夫人看着云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嫁给你爹这么多年,他从未送过什么于我,如今却舍得用私房钱给蓉姐儿买只簪子,不是铁树开花是什么?”
三老爷听她这么说,脸色红红的,道:“那可不一样,这是蓉姐儿病好之后跟我们过的头一个年,这叫祛晦气。”
三夫人冲着他翻了个白眼,突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问道:“你哪来的私房钱?”
三老爷还未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被三夫人这一句话问懵了,他赶紧拿起桌上的筷子,朝着两个小辈道:“先吃饭,吃饭。”
云蓉两人相视一笑,都默默的憋着笑开始夹菜吃。
三老爷不接招,三夫人哼哼了两声,便也不说了。
雪不知何时停了,但窗外的月光却很亮。
不远处有人放起了烟花。
云蓉站在廊下,看着一簇接一簇升起又消失的烟花,脸上透着笑意。
云枫站在旁边,看着她这样,随后悄悄的走了开去。
再回来时,他手上己经多了几根烟花棒。
他将手中的烟花棒递给云蓉,道:“前两天在集市上买的。”
云蓉将烟共花棒接过来,点着,随后笑着转起了圈。
云枫站在旁边看着,嘴角也不由的扬起了笑意。
三夫人依偎在三老爷怀中,轻声道:“我们要是再有个女儿多好。”
三老爷手搭在爱妻的肩膀上,道:“蓉姐儿不就是我们的女儿。”
三夫人应了一声,两人相拥。
映着烛火很是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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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云蓉还窝在榻上,便听到露浓训斥丫鬟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她翻了个身,睁着眼朝着窗外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天己经大亮了。
书竹守在榻前,听到动静,将纱帐挂了起来:“小姐醒了。”
云蓉应了一声,皱眉问道:“她们在说什么呢?”
书竹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道:“听说昨天夜里太子妃不知为何突然回了娘家,这会儿都传遍了,说太子妃是因为不能生儿子,所以被太子扫地出门了。”
太子妃嫁与太子多年,到现在为止却只诞下过一女,搁到别家,怕是早就被人扫地出门了,这也就是因为是圣帝赐婚,轻易不得休妻,但这无后为大,太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这是忍不了了吧。
街上这样的传言有很多,但大都是偏向太子一边的,太子妃听到后气的砸了一整套的瓷器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但外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云蓉却是清楚的很。
太子妃姓余名颜,父亲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
圣帝当初选这个太子妃的时候可是煞费苦心。
一是对方身份不能太高,以免后续有麻烦,但也不能太低,低了配不上太子妃这个名头。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家人必须忠君。
千挑万选之后,这事便落到了余家头上。
这些余家的人自是不知,还真当圣帝有意提拔。
而这次太子妃突然回娘家之举,她猜测十有八九与她之前在太子妃面前说的话有关。
毕竟当日是太子妃想给她说亲在先,说亲的对象她后来打听过,那人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常年流年烟花柳巷不说,府上还有一堆的小妾。
这样的人太子妃都敢说给她,那她模棱两可的让她误会一下她同裴琰的关系,不过也是礼尚往来而已。
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对方是这样的,只是觉得太子妃这种突然献殷勤肯定没好事。
听到这里,云蓉抿了抿唇,道:“好了,等下院子里的人你交代下去,别让她们到处乱说。”
书竹应了一声,收了碗,这才退了下去。
用过早饭,分别去二房三房给长辈拜了年,她转了一圈,便又回了芳草阁。
果然过年,也是无趣的紧。
她突然想到以前跟着父亲在北地的时候。
最希望的就是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她可以见到母亲。
还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饭菜。
而如今,多想无益罢了。
就这么过了三天,假期一过,朝堂之上开始陆陆续续的恢复。
而圣帝见到裴琰的第一句话便是:“余骁那老东西可是一早便跑朕跟前哭了。”
余骁便太子妃的父亲。
显然太子妃跑回余家的事,他己经知道了。
裴琰低着头,拧眉沉声道:“儿臣与太子妃之间不过一些小误会罢了,等下了朝,儿臣便去接她回来。”
圣帝‘嗯’了一声,并没有想说太多的意思:“近两月北边蛮族多次搔扰我境内百姓,你有何看法?”
裴琰想了想道:“北地多游牧,今年大雪,想必他们损失惨重,无以为继,所以才会频频搔扰我国境内百姓。”
圣帝点了点头,道:“的确,但如此两月扰的我方百姓民不聊生,实再可恶。”
裴琰拱手道:“长此以往,他们必定以为我大周懦弱好欺,会想着更近一步。”
毕竟,比起自己饿死,更多的人会选择让别人先死。
圣帝应声,又道:“那依太子之意,这当如何解决?”
裴琰回道:“儿臣觉得,应当让附近驻守的士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圣帝却摇了摇头道:“不妥。”
“不说附近驻兵的多少问题,就说对面的人,北地好游牧,多是马上好手,想要抓住有些困难,且频频搔扰我国境内的不是北地的士兵,而是那些游民自发组织起来的。
若我方派出士兵,北地便有了对我方出兵的借口了。”
裴琰想了想道:“父皇也可让那些士兵扮作普通百姓。”
圣帝沉默了一瞬。
却突然有个声音道:“陛下,臣有事请禀。”
圣帝转过头,就看到立在不远处的云蓉:“什么事?”
云蓉想了想道:“请问陛下,我国靠近北地蛮族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圣帝愣了一下,道:“是我方一个小镇。”
云蓉没有说是还是不是,转而又问道:“两地既然相近,那北地闹了饥荒,为何我方境内无事?”
圣帝没有开口,却听裴琰道:“蛮族以游牧为生,而我方以种植为生,两者所依不同,自不可同语而论。”
云蓉却是笑了笑道:“殿下错了,据臣了解,陛下所说之地,那里不管是我方百姓还是蛮族皆是以游牧为生,而且,两方百姓通婚蛮多,若真有蛮族搔扰,那必定不是当地之人,毕竟搔扰他们就等同于搔扰自己的家人,换作是殿下您,您会这么做吗?”
裴琰愣了一下,看着她皱眉道:“这些事,云医官如何得知?”
云蓉笑了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臣最近正在看一本叫作《徐游记》的书,此书讲述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地理地貌,臣昨日恰巧看到了此地,便记了下来。”
她说完,圣帝脸色一沉,直接道:“召六部众卿议事。”
若真如云蓉所言,那这份折子上所言的蛮族之事,怕是另有蹊跷。
想到这里,圣帝下意识的朝着云蓉扫了一眼。
而后便直接去了勤政殿。
裴琰拧着眉,也跟了过去。
他们一走,殿内便空了下来,云蓉伸了个懒腰,还没来得及放下,身后便响起了周公公的声音:“云医官,陛下让你过去呢。”
如此不雅,还叫人撞见,云蓉转过身朝着周公公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我这就去。”
周公公笑眯了眼,道:“那你可快着些。”
云蓉应声,擦了擦手,紧跟着周公公的步伐去了勤政殿。
六部之人齐聚,云蓉才刚踏进来,便听到圣帝的声音:“丫头,你来说。”
“啊?”
说?
说什么?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立在原地,整个人看上去傻了巴叽的。
圣帝扶额,道:“你跟他们说说蛮族一事。”
“哦。”
云蓉这才反应过来,将之前对圣帝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随后道:“大概就这么多了。”
众卿听完,均是左右对视一眼,却无人敢站出来应声。
圣帝气的一把将手中的折子甩了出去:“朕日日养着你们是吃闲饭的吗?关键时候一个都指望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