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白川宗。
一青衣云锻少年带着一当时仅有十一二岁的蓝遥之坐在河边,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河上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天高浅蓝,艳阳高照,正是难得的好天气。
年少的蓝遥之扫开一片冰面,手中拿着一把长剑正在一下一下地往冰面上戳,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河边的青衣少年抬头道,“小师弟,你若把冰面敲坏了,掉了下去倒也没什么,若是你敲坏了我的宝剑,我可是要跟你算账的!”
年少的蓝遥之却似乎正值叛逆期,闻言,虽不再继续敲了,却一把将剑丢在了冰面上,自己一步一步地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走回到青衣少年身旁。
青衣少年被蓝遥之的动作逗笑了,放下手中正在打磨的绯红玉石,起身走到河中冰面上,将宝剑捡了起来,笑道,“谁给你惯出来的脾气?你知不知道我这把剑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你看看,就这上面的宝石,每一颗可都是能价值连城的。”
蓝遥之,“就只有一颗而已。”
青衣少年,“一颗那也是价值连城!”
蓝遥之瘪了瘪嘴,“你从夏天就开始磨这块破石头,从夏天磨到了冬天了,师父明明叫你带我来练功,你就只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去磨你的破石头!”
青衣少年抬眼看了看蓝遥之,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我说么,我一想懂事有礼的小师弟,今天这是怎么了,原来是因为这个闹脾气啊!”
“哼!”
青衣少年朝蓝遥之招招手,“你过来。”
蓝遥之尽管还嘟着嘴,却也一脸不情愿的走了过来,青衣少年便一把将年少的蓝遥之抓进怀里,将打磨了大半年的玉石给他看,“你可别小看这块玉,这可是以后要送给你嫂子的,我还准备在这里面刻上她的名字。”
“就是那个喜欢听戏的姐姐吗?”蓝遥之问。
说起那个女子,青衣少年满脸藏不住的笑意,“你个小屁孩怎么看出来的?”
蓝遥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三师兄身边也没有别的姐姐了。”
青衣少年当即仰头一阵哈哈大笑,说道,“等我将这块玉打磨好,就去送给她,到时她一定会很开心,诶?你说她会不会一激动就嫁给我呀,哎呀,她若是答应嫁给我的话,我要准备些什么才好?对了,我得找时间回去四象城一趟,早日跟我爹娘说一说,他们肯定也很高兴的。”
蓝遥之此时年幼,还尚不知自己的三师兄为何这般高兴,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青衣少年抬头望了望天,日已西斜,青衣少年便将玉石收起,揽住蓝遥之道,“走吧,该回去吃饭喽!”
蓝遥之小声嘟囔道,“明日我就要跟二师兄一起练功了,二师兄才不会像你一样把我丢在一边不管我。”
青衣少年当即高声道,“我对你不比他对你好?”
蓝遥之僵着脸不说话。
青衣少年想了想,突然将手中的宝剑往蓝遥之的怀中一塞,“你不是一直喜欢我这把剑吗,以后就是你的了!”
三师兄的这把剑,是所有师兄弟中,最耀眼夺目的一把,剑身用玄铁锻造,锋利无比,且剑鞘雕刻极为精致,上还有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一直以来,蓝遥之都是格外喜欢的。
捧着手中的剑,蓝遥之突然不知作何反应,片刻后才摇头,“我不要,三师兄也只有这一把佩剑,送了我,你又用什么?”
青衣少年忽然伸手捏了一把蓝遥之的小脸,将他的脸揉搓的一阵变形,然后哈哈大笑道,“你呀,我可是早就看出来了,一听说我要送别人玉石,你这嘴可就撅起来没放下过了,是不是嫉妒了?”
蓝遥之别过脸否认,“我才没有。”
青衣少年似乎格外喜欢捉弄蓝遥之,越是看他这副模样,越是满脸满眼的笑意,“还说没有?你放心好了,你可是我最爱的小师弟啊,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你三师兄我,绝对没有舍不得的,虽然这半年来,我都不曾好好教过你什么,但见你每日拿着它舞得倒也开心,如今,你也到了该有一把自己佩剑的时候了,你既喜欢,便拿去。”
蓝遥之听见青衣少年说得真切,眼中当即放出希冀之光,“真的吗?这把宝剑真的送给我?”
“当然。”
蓝遥之当即便将宝剑紧紧抱在怀里,爱不释手,“谢谢三师兄。”
……
往事回忆袭上心头,蓝遥之清晰记得,此玉石色泽绯红,呈双环连环之形状,中空之处,还可有三师兄所喜欢的女子之名,“欣愉。”这块玉石,当初他的三师兄亲手打磨了大半年的时间,他对此十分熟悉,天下绝无第二块。
蓝遥之手中剑花一挽,莫城主腰间的玉佩立即飞到了蓝遥之的手中,蓝遥之拿在手中仔细一看,果然见到其中镂空之处刻着“欣愉”二字,当即不禁将手握紧了几分。
莫城主心中猛地暗道,坏了!
这块玉佩,他佩戴了整整六年,是一个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女子送给他的,此女子名字,正是“欣愉”。
欣愉与他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当时他年少轻狂,虽心知欣愉倾心与他,可他却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直以来,都只想着自己的宏图霸业,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会失去她……
而这块玉佩,在他彻底的失去欣愉之后,便成为了他多年来唯一的念想。然而,他却从不知道,这块玉石竟然是出自莫晓杭之手。
他记得,当初欣愉拿着这块玉石若有所思,心中似有许多愁结,他便问她,“所为何事?”
她当时便将这块珊瑚玉石藏在了袖子中,摇头说无事。他怎么肯信,便让她将袖中藏着的东西拿出来,待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块刻着她名字的双环玉石,双环相扣,寓意心心相印。彼时的他抬头看见女子羞红的脸庞,当即便认为这块玉石是她要送给自己的,便爽声笑道,“既是准备了礼物送我,那我便收下了。”
此时,曾经的画面再仔细回想起来,当时的欣愉果然是显得有些着急的,几次欲言又止,可最后却竟默认了。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随身佩戴着这块玉,心中所念都只是欣愉与他之情,竟从不知,这其中还有莫晓杭的事。
将曾经的种种回忆起来,莫城主的心思转了又转,依旧咬死了道,“我不知你口中所言是何人。”
蓝遥之将玉石往前一送,问道,“那为何我三师兄送给别人的东西会在你的身上?”
莫城主扯谎道,“这块玉石是他出事之前送给我的,我也只是见它与众不同,所以才佩戴的,至于你说这是他送给别人的东西,我却并不知晓。”
为了让自己的谎言更加的有说服力,莫城主还编造出了细节道,“当日,我与他皆在戏楼听戏,可他却突然喝了许多的酒,手中就拿着这块玉,说了许多的胡话,时隔这么久,我也已想不起来他都说了什么,我只记得,他当时很是伤心,如果如你所言,这珊瑚玉石是他要送给心上人的,只怕是被人家拒绝所以才会如此,后来,他便当场将这玉石送给了我做酒钱,谢我请他喝酒。”
莫城主这一番话,不知真假,蓝遥之竟挑不出毛病来。
想起三师兄的死因,蓝遥之的心中便有些怀疑,当初三师兄被众人冤枉之后,并不曾当即就有寻死的念头,他心中更强烈的念头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后来突然收到了一封信,在收到信后的第三日,他便突然自尽了。
难道这件事真的与莫城主无关?
莫城主身上是如何得到这块玉佩的,如今已经无从查证。
就在这时,谭末琦开口说话了,谭末琦对莫城主怒目而视道,“这么说,你当初与我三师弟倒还是交好的朋友,可后来却因为我三师弟被人冤枉而否认与他相识,我真是替我三师弟心寒,竟还将这种重要之物送给你这个小人!你根本就不配戴着他!”
莫城主顺着谭末琦的话道,“既然你们是他的师兄弟,那这块玉佩便还给你们就是。”
谭末琦冲着莫城主吼道,“你给我滚,若是我三师弟在天有灵,也会为曾结交你这样的朋友而寒心,最好别被我再看见你!”
终于可以走了。
莫城主等着这句话已经快等不及了,当即哼了一声,“告辞!”
转身便走。
这一次,没有人再拦着他。
谭末琦还在冲着莫城主的背影喘着怒气,而蓝遥之却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陷入沉思。
三师兄,你若真的在天有灵,便告诉我,究竟是谁害死了你?莫城主他当真无辜吗?
离开浮屠山脉后,莫城主紧绷的那根弦才终于放下下来。他身边的侍卫开口问道,“城主,咱们当真要帮着他们吗?要去与其他家族说咱们四象城不参加这场围剿之战了吗?如此一来,若是被其他家族联手针对可怎么办?”
莫城主眸光深邃,“不会,我们先跳出来说不参战,犀城和暮城一定也会跟我们站在一起,到时,其他家族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再者……等这件事过去之后,莫得回到家族,凭着她号令万兽的能力,以后,咱们四象城的好日子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