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院的嫡长女王语婧,与玉氏的嫡长女周芙清和嫡次女周芙雪相交甚好,三人前后脚出嫁后也时常联系,但到底已经嫁做人妇,少有闲暇能去串门,就趁着这么个机会好让这三个手帕交再聚上一聚。
下人帮老太太重新梳理好了发髻,老太太一边往外走一边看向易嬷嬷:“胭儿是怎么处理这份宴请的?”
这份宴请她也看过,邀请的是镇国公府上所有孙辈,但她还没来得及处理此事,许世言就上门来闹说丫鬟听着了许世兰早产的原因。
眼下周瑞年那头一面是庶长子出世,一面是那许姨娘被害死,实在不好让他出去露面,周芙仙干脆因着下人的证言,说她间接害死了兄弟院中的女人,说出去不好听不说,这头又答应了许家必定严惩,哪可能还叫她去他人的生辰宴上享乐去?
果然,易嬷嬷回禀道:“因为三房院中情况特殊,那头就不去通报了,灵姐儿虽然在府上,但她夫家的小姑子离世,自然也不好陷她于不义,三房那头就不去邀请了。二房那儿,祥哥儿屋里得去问一声祥哥儿要不要去露个面,至于祥哥儿的媳妇儿月份太小就不去了,让她好好养着胎就是,祥哥儿媳妇应该不会有意见的。二房还有个玉姐儿也一起过去,昕哥儿还在回来的路上,就没办法一道去了。”
易嬷嬷当年也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因此只她们主仆二人时,易嬷嬷唤府上公子小姐的称呼是随老太太一般的叫法。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处理得很稳妥,就照胭儿的安排去通知吧。”易嬷嬷点头应是,正要出去替她传膳食来,又被老太太叫住,“午后你亲自跑一趟吧,再让灵姐儿夫妻俩来一趟。”
“是。”易嬷嬷应下退了出去。
半日光景,那些下人也能休整妥善了,让他们夫妻俩来一趟就是要把事情早些处理了,否则这几日老太太都难以安眠,夜长梦多啊。
用过了午膳,老太太早上有再小眠一阵,因此只是倚在榻上闭目养神一会,就将张清胭叫了过来,易嬷嬷知机,叫来周芙灵夫妻俩和许世兰的几个随行下人。
周霖当时才见过自己的庶长孙后,庄子上就出了急事将他叫了去,眼下还不清楚后来这许多事,老太太也不急着通知他,怕耽误了手头的事,因此这几日都只是与许氏她们对峙,但周芙仙也说了大半,下人再来也只是老太太问了些疑点,下人戳穿周芙仙的谎话,到最后老太太连话都懒怠说,只觉得寒心。
张清胭唤人将老太太凉了的茶再温一遍,让老太太润润嗓子,就让下人回管事那头再另寻差事去,奶娘本是要八月过半后请的,因此这些下人里没有奶娘倒是还好,许世兰请来的稳婆已经用不着了,但这样的秘辛说出去实在不好听,就给那两个稳婆塞了荷包,两个稳婆掂了掂重量,面上神色都更谄媚几分,说了几句吉利话后就被送了出去。
老太太亲眼看了她处理这些事情也还算妥善,心下暗暗赞许。周瑞年那边睹人思情固然是不好,且若是让他寻去问了早产的缘由,少不得要同自家嫡姐生了嫌隙,这是盼着阖家和睦的老太太不想看到的,稳婆那边也知道给些封口费,省得她们受了委屈出去胡说八道的,平白抹黑了镇国公府的脸面。
张清胭处理好之后又回到老太太身边,悄悄瞥了一眼,能看得出老太太眼底的赞许,就继续低眉顺眼坐在小凳上了。
老太太抿了口热茶,将茶盏放回桌上,又看向周芙灵夫妻二人,道:“既然此事属实,仙姐儿在出阁前都不得再出一步她的院子了。灵姐儿,你就好生照顾着你婆婆,等亲家母身子好利索了,你们就一道回去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周芙灵并不太在意,她看到了想要的结果即可,便与许世言一同起身施礼告退。
周芙灵夫妻离开后,张清胭要去搀扶老太太,老太太却朝她摆了摆手:“你也先回去吧,你外祖母还不至于老到没人搀扶就走不动道的。”
张清胭看出老太太心情不太好,也不强求,只在她臂上轻抚两下,低声劝慰:“那外祖母好生歇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否则胭儿可怎么活呀!”
老太太扬了扬眉,低头看她:“没了我这副老骨头,年轻的小姑娘如何不能活?”
张清胭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这位年轻的小姑娘眼下能这么快活,可不正是仰仗外祖母这副老骨头,有外祖母站在这里,小姑娘心里才有底呀!”
许是被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逗乐了,心底的阴霾也驱散了许多,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张清胭的小手,又同她说了两句话,就让她回屋去了。
再说易嬷嬷那头,在几人还在长禧堂对证时,易嬷嬷就去了趟周瑞祥的院子。
“夫君不若替我去贺个喜再回来吧。”见周瑞祥微拧着眉头,这些时日了解下来,王语婷知道他有些推拒之意,只得开口,“小妹也只是想热闹热闹,特地将大姐也邀了回来,你去与大姐夫见上一面也是好的,若是不想久待,去了再回来就是。”
周瑞祥轻笑一声:“你都这么说了,为夫去一趟就是。”又看向易嬷嬷正色道,“届时我会去王府露个面的。”
易嬷嬷俯身应是:“那老奴去同胭小姐回一声。”
“是胭表妹安排的此事?”听了易嬷嬷的回话,周瑞祥不由叫住她多问了一句。
“是,老夫人让胭小姐跟着学管事呢。”易嬷嬷笑着看向王语婷,“待大少夫人身子利索了,也要一道去学呢。”
王语婷面上一红,低低应了声是。
到底是新嫁妇,还不太能应付这样的打趣,周瑞祥笑了笑,多走两步送了送易嬷嬷。
出了周瑞祥的院子,易嬷嬷转身又去了周芙玉的院子。
往日这样的帖子都是送不到周芙玉手上的,因此她作为镇国公府上的庶嫡小姐却是甚少人知晓,毕竟庶嫡的身份本身就很尴尬,却不曾想能接下这么一封请帖。
“胭表妹让嬷嬷送来的?”听了易嬷嬷的回话,周芙玉更加疑惑,面上显出些不知所措,“可,往日我也从不曾去过谁家的宴请,万一给大伯丢了脸……”她没再接着说下去,但易嬷嬷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三小姐不必慌乱,正是因着从不曾去过,胭小姐才想着这次她能主事,主人家又与她是相熟的手帕交,还是您大嫂娘家,还是去一趟的妥帖。”易嬷嬷笑了笑,又说出张清胭让她说的劝慰话,“胭小姐还说了,主家那王三小姐并不会多看重嫡庶观念,趁着这样的机会让您去一趟也是极好的。依老奴看,三小姐就要及笄了,胭小姐许是想给您多些机会呢。”
最后那句确实是易嬷嬷自己揣摩出来的,但确实也是张清胭的想法。
虽与周芙玉只是点头之交,但周芙玉确实也是周府上下甚少同她找茬之人,偶尔也有听下人说撞见她在训斥编排张清胭的下人,对她也多了些好感,不论是否为了撇清关系明哲保身,只她这份清醒,张清胭就觉得该好好回报一番。
周芙玉容肖母,性子却是肖父。虽说谨小慎微,但确实有自己的盘算。
自这位表妹来到府上后,后宅就没安宁过,但她不像旁的人就觉得是她张清胭频繁生事,反倒是见她那三婶婶总是在对张清胭之事上过于大张旗鼓,心里也有了计较,不去蹚这趟浑水,不止是为了明哲保身,更是她眼见许氏数次吃瘪,觉得不该结这个仇。
周芙玉惶然的面上露出几分娇羞,朝易嬷嬷微施一礼:“那……我就多仰仗嬷嬷和表妹不吝指教了。”
易嬷嬷笑着向她屈膝行礼,转身离开了周芙玉的院落。
目送易嬷嬷离开院落,周芙玉面上的神色淡了几分,偏头看了一眼贴身丫鬟,贴身丫鬟矮身行礼,也离开院落去悄悄打听王三小姐的喜好了。
虽说不至于就防着谁,但这些年来的小心谨慎也让她学会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了解一分,总也比仰仗着谁要好。
易嬷嬷回长禧堂复命,霞光也回了菡萏院里。
“小姐,三小姐果然遣人去隐晦地打探语嫣小姐的喜好了。”霞光有些不太明白,“语嫣小姐与小姐交好,若三小姐有心打探,来问您不就是了,何苦还隐晦地找那些婆子打听呢?”
“三表姐去打探了就好,这说明她应下了邀约。”张清胭将手头那一针穿好之后,才抬眼看向霞光,“这说明三表姐是个与其父一般,十分谨慎的人。若是此时我去同她说,只怕她也是不敢尽信的。若三表姐当真不闻不问,我才要担心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