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倒也不是此事要瞒着玉氏,只是玉氏才大老远从边关赶了回来,一听说周芙清有了身孕,又乐呵呵地到小白府去看望嘱咐了她,周芙雪觉得自己夫君被觊觎这事说起来实在是小,毕竟何致弘对周芙仙毫无感觉,甚至还有闲心当场调侃了她一番。
俗话说得好,愤怒使人失去理智,令人面目可憎,周芙雪想明白了这一点,对于许氏母女二人在长禧堂上演的那么一出戏份就只余冷笑了。
周芙雪倒是调整好了心态,但张清胭却瞥见她家二表姐夫脸上似乎闪过了些许失望的神情,好似没能再看到周芙雪接着为他拈酸吃醋是件很可惜的事。
虽说那变化转换得极快,不过张清胭认为她并没有看花了眼,心底有了二表姐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的初步认知,突然觉得周芙雪怕是被何致弘给吃得死死的。
倒是与周芙清夫妻二人反过来了。
这么折腾一遭之后,天色也近黄昏了,再做下午茶用的糕点未免不太合适,于是回到菡萏院的张清胭索性去做了几道开胃菜,又做了一碟有助消食的饭后点心,让暗一往敬王府送去。
外头冰天雪地的,可冬竹此刻只觉得心急如焚。
前天也不知萧丛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就吃得很少,第二天起来也看他眼底青黑,昨天就吃得更少了,眼底的青黑更重,今晚回来索性不吃,简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冬竹曾受过萧丛的救命之恩,为了报答他,在他麾下受着训练,后来暗卫队的统领暗一去了镇国公府保护张清胭,另一个还算得力的暗七也时常在外执行任务,萧丛身边竟是无人可用,于是冬竹就毛遂自荐,伪装成小厮跟在萧丛身边了。
也亏得冬竹是近些年才在萧丛身边做事的,面容也因为年纪尚小还没长开,看着倒挺像那么一回事,不过他为了报恩努力练就的实力却是与年龄和面容不相符。
也正是因为萧丛于他有恩,此时冬竹十分忧心他的状态,甚至在考虑要不要遣人往镇国公府送个信,让那位镇国公府的张小姐劝劝自家主子,毕竟这么久以来也就那位张小姐的话自家主子比较听得进去了。
于是当冬竹还没来得及遣人去送信就看见暗一拎着一笼屉出现时,面上的神情可谓是感激涕零。
暗一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泪汪汪的冬竹:“小子,怎么苦着张脸啊?敬王殿下有什么事吗?”
“有事!大事!”冬竹简直是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笼屉,“主子最近两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也不知道心里闷着什么事呢,今晚上干脆饭也不吃,关进书房许久了。”
想起张清胭紧张兮兮地一定要在晚饭前给萧丛送点东西和信过来,暗一本来还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现在看来不仅这笼屉吃的如同及时雨,似乎还应该给自家主子汇报一声敬王府现在的状况了。
两人就站在书房外,其实萧丛只是忙着在安排后面的事,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就听到外头冬竹自作主张与暗一说了这些,刚绕过书桌往外走,伸手要去拉开房门时,就看见冬竹匆匆忙忙地推开了书房门,正要开口喊自家主子吃饭。
冬竹以为萧丛不知因为何事难过到没心思关注屋外事,一进门却发现萧丛站得离门口极近,吓得他才跨进来一步的脚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却被门槛绊到,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倾斜着身子就要摔倒。
萧丛眼疾手快把冬竹的衣领子拽住,一手还稳稳扶住了他手里的笼屉,顺势把笼屉从他手上接过来,等他能自己站稳了才松开了情急之下拽住的衣领子。
冬竹哪敢让萧丛抓着他多久,一心想着萧丛这几天吃得少睡不好,生怕他撑不住要连着一块倒下去,很快调整好姿势站直了起来,拱手俯身施礼:“敬王殿下,张小姐送了些开胃菜和饭后小点过来,您就是再怎么没胃口也多少吃些吧,到时拖垮了身子,张小姐得多担心啊?”
萧丛剐他一眼:“谁告诉你今儿个本王不用晚膳的?多嘴。”说归说,也知道冬竹此举是担心自己所致,于是也不搭理他,一甩袖子快步走到门外。
然而暗一的身影早就不知所踪了。
萧丛叹气,只怕这下要让小姑娘操碎了心吧?这么想着,又解下系在笼屉提手上的纸条:知舟,不论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好好歇息的,我给你做了些开胃菜,饭后小点也是些助消食,吃了之后就早些歇息吧。
偏偏那头冬竹跪下在他身后磕头:“就是敬王殿下嫌小的多嘴,小的也还是要劝的,若是敬王殿下身子熬坏了,那头张小姐还仰仗着殿下庇佑,您要是倒下了,张小姐可如何是好啊!”
萧丛简直无奈了,摆手让冬竹起身,他才直起身就被萧丛点了一下额头,一时后仰了一下,就听见萧丛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你们家张小姐派来的人。”
冬竹低头抱拳:“张小姐未来若是进了王府,就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张小姐关心敬王殿下之心与小的一般,因此小的斗胆替张小姐说两句心里话。”
这嘴甜的。
萧丛摇了摇头:“去准备膳食吧。”
冬竹当然乐见其成,响亮地应了声是,接过萧丛手里的笼屉,唤人去准备摆膳,又拎着那笼屉往饭堂去,等那头收拾好了才到书房去,把又折回去处理手头公务的萧丛叫去用膳。
萧丛心情大好,今天又在小白府和张清胭说了关于未来的事,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胃口也好了许多,于是在用张清胭给他准备的有助消食作用的小点时又不由感叹她的远见。
最让他惊讶的或许是在他又回到书房要把剩余的事情安排好时,在书房门口遇见了刚被霞光从背上放下来的张清胭。
好嘛,人赃并获。
“说说吧,”张清胭抄着手,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拦在书房门口不让他进去,“为什么不吃饭不睡觉?”
“咱先进去吧,日头都下去了,外头又这么冷……”萧丛伸手要带着她进去,却被她极快地伸手打开了,又把手缩回去抄在胸前,一副不给解释就不走的样子,只得上前揽着她一道往里走,嘴里还安抚着她,“乖,先进去了。
像哄孩子似的。
张清胭白了他一眼,但外头确实很冷,也没太抗拒,就窝在他温热的怀里跟着他进了书房,霞光则站在门口替二人守着。
“前辈。”冬竹上前抱拳打了声招呼。
霞光瞥了他一眼,明显对他有印象:“报恩仔?不错嘛,都能贴身侍奉敬王殿下了。”在她到张清胭那里做事前也是见过他的。
冬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不再多言跟着一块守在书房外。
里头张清胭甫一进去,就把萧丛揽着她的手拨开,一时离了他温热的怀里只觉寒风都要往衣领子里钻,却还是很有骨气地接着抄着手冷冷地看着他,就等着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萧丛自然看见她一走开就幅度几小地打了个寒颤,但一转身又故作无事发生,一时间有些好笑,又知道她此时正憋着气呢,把笑意压了下去,有些无奈地简单与她说了一下这两天的事。
当然了,他并不打算让张清胭知道皇帝对他有了防备和戒心,这些事本来在他父亲还在世时就不断叮嘱过他,只是因为母亲对她皇兄的信任,萧丛记在心里却也不曾在意,加上他的父母是在一次皇帝遇到刺杀时救驾不幸双亡,他几乎是皇帝的特别关照下在京城里长大,一直顺风顺水的他只把小心被防备订在计划里,却不曾相信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直到他亲耳听到皇帝对他的态度为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本来就是在计划之中的事,这事虽说他有准备的,但乍一听起来还是怪吓人的,即便小姑娘愿意相信他,也架不住天天替他忧心,皇帝毕竟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让她跟着一起忧心实在不是什么好事,索性就只说是有棘手的事,近些日子的胃口和休息才差了些。
只是他没想到,话是这么说了,本该很相信他的张清胭却拧着眉,一脸冷冰冰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担忧,上前两步凑到他耳边,低声询问道:“是不是皇帝陛下或者太子殿下疑心于你?不然你白天缘何要问我那个问题?”
就是指那个“如果一无所有”的问题。
萧丛有些懊恼,为什么不掩饰得好一些,要是让她知道了,又怕她自己那头一团糟呢,还要分心来担忧他这里。
张清胭也知道他的懊恼是为什么,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女孩子的手纤细而又柔软地包裹住他的,显得那样小巧:“你不肯说,我倒是能猜到你应该是有计划的,因为下午你问的时候,眼里并没有彷徨和不安,只是看上去像迷路了一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