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仙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那头之后,张清胭又重新将视线投向五皇子专用的客房,直到雾霭迅速从屋里闪身出来,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后离开,张清胭才悄悄舒出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形隐在假山群之后。
因为担心有什么不测是雾霭一人无法匹敌的,就特地借口溜出来,带着翠羽、霞光和隐在暗处的暗一过来预防万一。
但其实张清胭过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正是她想来碰碰运气,万一能遇上萧丛呢?
从假山另一头探了探头,那个方向正是前院宴请男宾的地方,听着倒是人声鼎沸的,但正经宴请的男宾想来都在前厅,没在邀请名单上的宾客也都去了流水席,庆安伯吧流水席安排在回廊里,再用布帘将回廊罩得严严实实的,里头路子烧得也旺,竟也是不比他们正式宴请的厅堂里差上多少。
因此前头听着倒是挺热闹的,却没怎么见到有人影走动,毕竟这大冬天的,谁也不会傻到放着屋里的暖炉不要,出来外头喝西北风吧?
正当张清胭叹了口气,要退回假山后准备回后院时,有人伸手捂住了张清胭的嘴,轻轻巧巧地将人往后一拉,张清胭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假山之后。
察觉到小姑娘既没有挣扎也不打算呼救的样子,那人还觉着奇怪,这一时的迟疑让手里抓着的小姑娘又往他的方向退了两步,仰起头去看他,竟是笑弯了眼。
萧丛有些挫败地松开了张清胭,极力忽略手心似乎还残存的一抹柔软的触感,看着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开口问她:“你怎么知道是我?”
张清胭挑眉瞥了一眼不知何时被使唤着站远了的两个丫鬟带一个暗卫,又笑着看向他:“若是旁人接近我,你觉得他们会毫无反应不知阻拦?再说能使唤他们站远一些的,除了我之外可不就只剩你了吗?”
萧丛看她这副神色只觉有趣,轻笑着又问:“就我抓你的一瞬间,你就想到了这么多?不对吧,那时候你不该知道他们被叫走了,万一他们被人打昏了呢?”
张清胭朝他耸了耸肩,看了一眼萧丛用来捂着她嘴的那只手,衣服无奈地样子笑道:“那你就该怪你的手了,手上几个薄茧的位置我都有些印象,何况手上还带着些许熟悉的香料味。”说到这里,张清胭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还记得他书房里常用的香,看了一眼他腰间的菡萏香囊,努了努嘴,“那个男儿家的用这种香料的?这香料闻起来会偏甜一些,寻常的男子哪肯用这个味道的香料啊?”
萧丛闻言有些失笑,但旋即又故意板起一张脸训斥她道:“你也说说吧,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跑到前院来了?本来这庆安伯府大办宴席就没安什么好心,你这不是给人家空子让人去钻么?”
张清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理她都懂,本来平日里没有机会能见到萧丛时她也不如何去想这件事,但一想到萧丛就在前院,离她那么近,一时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她不由伸手去扯了扯萧丛的袖角,悄悄抬眼看他:“这不是想着你就在前院嘛,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遇上你,本来我都打算要回去了的……”
谁知道这样凑巧,就遇上了刚过来的萧丛。
被张清胭这么扯了下袖子,萧丛心底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说得出什么重话去斥责她,只能温声告诫了她两句,换来她乖巧的点头之后,就要送她回月洞门那头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丛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似是有谁在那头的树丛里躲着一般,萧丛眼疾手快再次捂住了开口要低声询问他的张清胭,这时候最好是没有半分动静更稳妥些。
躲在树丛后的人分明是不想让人看见,若是让人察觉了他们二人的存在,指不定要如何想法子报复。他也就算了,到底是郡王,没人敢针对他,可张清胭就不一样了。
萧丛捂着张清胭的嘴走到她身前,探头看去的同时顺势把张清胭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但张清胭能感觉到萧丛看过去后似乎愣了神一般不再有动静了,她也有些好奇萧丛到底看到了些什么,抓着他的衣角想从他和假山之间的缝隙里探头看一眼,不料却被回过神来的萧丛连眼睛都给遮上了。
张清胭没法说话更看不到东西,不由抬手覆上了萧丛的手背,似是在向他发出疑问。
旋即,萧丛就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头有一对野鸳鸯,你不要太大动静了,我带你先离开这里再说。”
张清胭的面色一下子红透了,就连捂着她嘴和眼的萧丛都能感觉得到手心的灼热,她当然知道不是真的鸳鸯鸟,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趁着郑老太太的八十大寿做出这等事来,甚至她被萧丛蒙住了眼,耳朵上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连萧丛压低了的声音都似乎比往日更好听些,更不要提他在自己耳边低语时呼出吹到耳朵上的气息,简直让张清胭失去了思考能力,更别提那头传出的靡靡之音……
萧丛松开了捂住她的嘴,伸手去捂离他远一端的耳朵,顺势将人揽到怀里,用身子替她堵住了另一边的耳朵,拉着张清胭往反方向走,而此时几乎不知所措的张清胭自然是十分顺从地跟着萧丛离开了假山群。
从另一头离开之后,萧丛吩咐了霞光和翠羽稳妥地把张清胭给送回后院的晚宴厅去,待二人矮身领命带着张清胭离开了,萧丛才再次回到能看得见那对野鸳鸯的假山之后,在冬竹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冬竹拱手应是领命离去。
若是没有看错,躲在树丛中敦伦的男子赫然正是庆安伯的大公子,郑府的大少爷,这位郑大少爷正是议亲的年纪,如今还不曾娶妻过门,就有这等风流韵事,甚至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胆敢这般行事,若是传出去了,先不说这位郑大少爷将来还能不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娇妻回家,先是其心性就要遭受质疑。
这到底是庆安伯府之中,闹出这等丑闻的又是庆安伯的嫡长子,庆安伯府是郑贵妃的娘家,若是郑贵妃娘家闹出这样的丑闻,只怕郑贵妃忙着压制此事都来不及,此事若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去,皇帝又会如何看待庆安伯府和郑贵妃、如何看待五皇子呢?
萧丛眯了眯眼,对郑大少爷此等行径十分不屑,这二人的动静渐渐大了些,萧丛颇觉污了视听,索性堵上耳朵看向冬竹离开的方向。
冬竹被唤去在周边制造些动静,传出些个流言让人心生疑虑往这边来,许是有提到与郑大少爷相关,前院的人来得倒是挺快,在看到此景后也十分震惊,与一同前来的人交换着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前院陆陆续续也来了人,萧丛粗略扫了一眼,十分遗憾全都是五皇子一派的人,没能吸引几个中立派的人来看上一眼,好让他们更加坚定地拒绝五皇子一派的拉拢。
让他没想到的是,或许是谁回去与庆安伯报了信,庆安伯竟是来得十分之快,萧丛躲在假山后紧盯着庆安伯的反应,只见他在看起了两人的一瞬间脸上霎时变得青白,那脸色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看那架势似乎也认识那女子。
正在萧丛想着那女子是哪个有可能与郑大少爷有接触的小姐时,庆安伯已经抬脚迈过了那一小片树丛,冲着倚在树干上终于察觉到动静的忘情男女一人赏了一个大耳光,而那女子在见到庆安伯的一瞬间吓得抖如筛糠,并不是惊慌失措又带着几分羞愧,而是只余惊吓的神情,慌里忙张地将丢了一地的衣服往身上遮掩,死死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庆安伯一眼。
而那头庆安伯在给二人都赏了一耳光之后,转身有些遮掩着二人,无声地给众人拱手低头赔了个不是,庆安伯府上的下人也开始把宾客疏导回晚宴厅里。
待宾客都走干净了,庆安伯回头看了一眼慌忙之下穿得不太工整的两人,冷哼出声:“你们两个,整顿清楚之后,都来我书房找我!”说着又顿了一下,很是嫌恶地看了一眼两人身上的衣着,低喝道,“给我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了!”似是很不愿看到二人再穿着这身衣裳出现一般。
女子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神色恍惚地目送着庆安伯离开,直到看不见庆安伯的身影了,仿佛才缓过劲来一般,倚在郑大少爷胸前嘤嘤啜泣:“大哥怎么办,父亲他,他……”
郑大少爷面如死灰,但到底比那女子要好上几分:“事到如今,也没别的路可选了。六妹,不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