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小姐脸上忽然就开始起疹子，奴婢们原以为小姐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上火，倒也并未在意，不曾想后头竟越发严重。今日小姐出门时不小心吓到了人……”
翠羽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个明白，尔后还不忘担忧地添上一句：“女子容貌何其重要，姑娘本就比寻常小姐更多思敏感……如今容貌乍然落得这般，姑娘无法接受也是正常，只是奴几个怕姑娘一时想岔起了轻声的念头，还望嬷嬷能好生劝劝，毕竟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易嬷嬷叫翠羽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说得顿感责任重大，当下也不推诿，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唤了好几声“姑娘”。
房中无人答应，只能听到小姑娘弱弱的抽泣声。易嬷嬷本以为如今这状态，自己怕是要是闭门羹，谁曾想不多时张清胭竟真的打开了房门，一双通红的凤眼可怜兮兮十分委屈地看她。
感受到张清胭的委屈与信赖，易嬷嬷更觉得翠羽的话十分在理。
表小姐可不是还是个孩子，脸上忽然这般，自己都要吓个六神无主，自然不愿给除信赖以外的人看到……想到这里易嬷嬷自觉自己是张清胭信赖的人，看小姑娘的眼神越发怜惜与心疼，颇有一种看自家晚辈的模样。
“嬷嬷，胭儿的脸不能见人了，呜呜……”张清胭也不顾及面子，见易嬷嬷进来，便哭着扎进了她怀中，嘤嘤哭得可怜，哪还有一点平素端庄识礼的样子？
“好姑娘快莫哭了，您都要把嬷嬷的心给哭碎咯，”易嬷嬷见了这样的张清胭越发心疼得紧，当下直搂着张清胭不断安慰，待到张清胭不哭了，才试探地询问能否看看她面纱下的疹子。
张清胭早就表现出对易嬷嬷的“信任，依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下踟躇了一会，还是在易嬷嬷鼓励的目光下纠结忐忑地掀开了面纱。
“天可怜见的，姑娘的脸怎就成了这般摸样了！”
饶是易嬷嬷早有心理准备，乍见张清胭此刻丑陋狰狞的面庞，还是给吓了一跳。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易嬷嬷对张清胭的印象还停留在先前小姑娘给自己送早点的时候，那会儿的张清胭不敢说天姿国色，但至少也是明媚动人，放在整个上京城的贵女圈中，这姿容也是数一数二的好颜色……
先前有多动人，此刻少女的脸就有多狰狞，不怪易嬷嬷吓到。
“吓到嬷嬷了，都怪胭儿。”张清胭十分受伤地放下脸上的面纱，捏着帕子，未语泪先流。
易嬷嬷也知自己怕是伤到小姑娘敏感的心，当下连忙想做补救。奈何张清胭已经躲进内屋，将自己藏在被褥里，死活不肯再出来了。无奈，易嬷嬷只能无功而返。
“这段时间姑娘可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又或者吃了什么？”可以说张清胭方才那一通发挥确实惹的易嬷嬷十分关心，临到要走还不忘找翠羽细细询问可能引起张清胭此番的原因。
“姑娘素日吃用奴婢几个都是小心再小心的，嬷嬷当知姑娘性子内向，什么也不肯与奴婢几个细说……前头姑娘用过的被褥枕头都换了，奈何姑娘脸上还是……”翠羽说着也红了眼，作势十分上心。
易嬷嬷又细细问了些别的，翠羽回答得滴水不不漏又似乎透露出了什么，易嬷嬷心中有数后便怀揣着一肚子怀疑回去禀告老太太了。
老太太听闻张清胭脸如此严重自然心急不已，又听易嬷嬷分析可能其中有蹊跷后，当即大怒，立即命人彻查此事。
老太太怒火难消，菡萏院中伺候的人全都受了挂落，连带着张清胭身边的三个大丫鬟都没逃过责罚，一人领了十个手板子。翠羽几个“自认”照顾不利，半点反驳不敢有，老老实实让老太太的人罚了。
姑娘屋里顶体面的三个丫鬟都受了罚，院子里排不上号的更不用说了。
“祖母，”小姑娘整张脸都叫面纱挡得严严实实，只一双含泪的凤眼露在外头，看着好不可怜。“胭儿，祖母的乖囡囡，快过来叫祖母瞧瞧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罚完人，总算是见到了“羞于见人”的外孙女。
谁曾想平素最爱与老太太亲近的小姑娘见老太太招手，不进反倒一连退了好几步，可怜兮兮地用哭腔道：“祖母，胭儿如今面容丑陋，怕吓坏了您，便不过去了。”
小姑娘噙着一泡眼泪，明明可怜兮兮委屈得不行，还偏生这般懂事地顾忌着自己的身子，老太太瞬间就红了眼。透过张清胭那双与周霏极其相似的凤眼，依稀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娇俏苦命的小闺女……
“祖母不怕，胭儿就是再丑，也是祖母的心肝肉！”老太太也是带着哭腔道。
张清胭芯子本就是个丫头，纵使对老太太有再多的不满，此刻见老太太关心毫不作假，心下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也顾不上礼仪了，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前抱着老太太的胳膊，真情实意地哭着。
老太太到底是人精，照顾着张清胭的情绪，也没有强硬要看她面纱下的情况，只是借着给张清胭擦泪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偷偷撇了几眼。这么几眼，便足够老太太心惊的。一如易嬷嬷刚看到张清胭面纱下的骇然，老太太也没好到哪里去。
努力平复了许久，生怕自己被张清胭的脸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会使小姑娘更加伤心。老太太立即朝身边的易嬷嬷使了个眼色，无声说了句“请大夫”的口型，易嬷嬷得令，当即就下去请大夫。
“祖母，胭儿变丑了，是不是您就会不喜欢胭儿了……呜呜，呃……”张清胭一边哭，一边委屈地呜咽，哭得久了还打了个哭膈。张清胭十分羞愧地将脑袋深深埋进老太太地怀里，暗自唾弃自己，明明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装哭还哭得打嗝了，委实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