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奴婢已经问过了，荣华苑的下人对外都说是兰姨娘自己不小心跌着了，但奴婢们费心打探了一番才听说似乎是她与四姑娘起了争执，被四姑娘推了一把才导致的早产。”雾霭回道。
“周芙仙动的手？”张清胭听到这里只觉得脑中的困意顿消，想到许氏对周芙仙这个女儿的偏爱，再想到雾霭所说的，许氏在事情发生后不是先记着请大夫稳婆，而是将事情压下，张清胭又隐隐觉得此事怕是不简单……
“罢了，你先派个咱们的人混进去，必要时候能帮则帮，帮不上忙的话也要记得那边发生的情况及时汇报便可。”想到自己的计划即将实施，张清胭想了想还是吩咐道。
雾霭应声退下。
而荣华苑的产房内。
在稳婆的要求下，那位大夫最后还是不堪于几个稳婆的压力，配了药给许世兰灌了下去。许世兰喝了药，只觉得原本被抽空的力气又重新被注回了身体里，一瞬间就叫她恢复了力气。
产房内依旧是吵吵闹闹乱糟糟的，可恢复力气的许世兰却蓦地恢复了清明，到了这会儿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你们是谁？我自己安排的两个稳婆呢？我的丫鬟们呢！”
原本院中的稳婆是许世兰一早就自己安排准备好了的，可是此刻的产房内，不仅大夫是她不认识的，就连此刻握着她双膝，叫她用力的两个稳婆都是生面孔，这叫许世兰怎能不慌乱？
没有人回答许世兰的问题，身上又是一阵密集地疼痛传来，许世兰难捱地发出一声哀嚎再度陷入产子的痛处中。
“姨娘莫要担心，这两位都是贵府三夫人特地去请的上京城中有名的接生婆，您且安心生育吧！”混乱之中还是方才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回答了许世兰的问题。
“那我自己请的两个稳婆呢？不行，把我自己请的那两个稳婆找来！”大夫本意是想要安慰许世兰，却没想到后者听说人是许氏请的反倒反应更大了。
许世兰倒是想明说她怕许氏对自己下手，毕竟去母留子这种事在上京城大户人家的后宅可不少见，但她此刻深陷生产的痛处之中，又怕动静太大叫许氏听到了更对她不利，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姨娘快用力，小公子的脑袋已经出来一半了，快呀！”稳婆又开始催促。
许世兰即便身上痛处不止，脑海却是难得地清明。今日之事全因周芙仙推了她一把而起，不管她今日能否顺利产下孩子，日后此事传出去周芙仙的声誉都算是毁了……屋中的种种更是肯定了许世兰的猜测，只怕许氏今天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她活下来了。
察觉到自己今日定是熬不过去了，一边用力的同时，许世兰一边拽住了边上一直在替她把脉查探情况的大夫的衣袖，覆在老大夫的耳畔咬牙切齿道：“先生，若是我今日逃不过这一劫，请您一定要帮我到许家说一声，叫他们定要为我寻个公道！”
说着许世兰趁着几个稳婆与屋中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下孩子身上时，强忍着痛处压低声音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告诉了老大夫这个外人。
许世兰说着只觉得身上的痛处忽然一消，似有甚重物自身体里滑了出去，身下滑腻一片的同时，就听几个稳婆高声惊呼道：“生了！生了！是个公子呢！”
忙活了一日，终于生出了孩子，且还是个男娃，屋中的众人俱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人去关心躺在床上还拉着老大夫衣袖不放的许世兰，纷纷随着两个稳婆抱着孩子去寻许氏讨赏去了。
“夫人，您看，小公子已经出生了，您大可不必多想……”老大夫方才才听说了一户人家的后宅隐秘，正不知如何是好呢，许世兰就生了，他倒也镇定反过来还想安慰许世兰。
许世兰听到孩子出生面上也是露出了一抹苦笑，只是片刻后这笑容又化作了阴狠的冷笑：“大夫，我知您也是许氏请来的人，但看您也是这屋里唯一一个真心想要救我们母子的人，我只能将这些事告知与你……”
许世兰能察觉到自己身体里刚刚恢复来的力气正在快速地消失，此刻的她连说话都变得费力，唯有脑子还算是清明。前者心中清楚，只怕这就是人常言说的“回光返照”了。
只是这样死于许氏母女的算计，许世兰终究不甘心，只能趁着众人还没有功夫留意道自己时拉着老大夫将自己想要说的一口气说完。
……
许氏虽说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放弃许世兰这个侄女儿，更甚至在听了王妈妈那番“七活八不活”的话后都准备放弃许世兰腹中的孩子了，但此刻见到被稳婆清理干净包裹好抱出来的孩子，还是叫她欢喜得不行。
“赏，快赏，咱们整个院子的人都要赏！赏两个月的月钱！”
终于她也是做了祖母的人了，孙儿都有了，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晓她曾经做过事情。许氏抱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大孙子，满心复杂。
自从许氏不管家以后，三房的下人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许氏这般大方了，就连平素的月钱都被要克扣，今日忽然得了这么一比赏赐叫他们怎能不开心，一时间整个荣华苑喜气洋洋……
雾霭刚刚领了张清胭的命令就立刻摸到了荣华苑的某个角门处，轻敲了三下后待到里头也传来了回应的动静后才将张清胭吩咐的纸条塞了过去。
于是在众人都沉浸在得了月钱的喜悦和新生命诞生的欢喜中时，就见一个小丫鬟捧着一碗汤盅，趁着众人都不注意地时候，悄悄摸进了被所有人都忽略的产房。
不多时就见小丫鬟惊慌失措大喊着“不好了”地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许氏方才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倒是忘了产房里的许世兰，此刻见状目光一闪，反对那小丫鬟厉声骂道。
“兰姨娘，兰姨娘流了好多血！”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
“咱们过去看看，先把小公子抱下去找个奶娘看着。”许氏将怀中的孩子递给自己身边的丫鬟，又朝王妈妈使了个眼色，面上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折身向着产房去。
“你是在哪里当差的，怎的看着这般眼生？”即将越过小丫鬟的时候，王妈妈忽然目光锐利地看向跪倒再地的小丫鬟。
“奴，奴婢是院内小厨房的人，听说兰姨娘生了，特地按吩咐送了吃食过来的……”小丫鬟头埋得更低，双肩微微颤抖着回答道。王妈妈似乎还不放心，又问了小丫鬟是跟在厨房那个人手下，领头的婆子又是谁，见她对答如流没有什么错处的样子，这才放过了她。
小丫鬟见许氏与王妈妈锐利的目光终于收回，略过她走了过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错，这个小丫鬟正是受了雾霭的命令过来查探消息的。自从张清胭决定要收集许氏陷害自己生母的证据后，底下的三个丫鬟就费了不少力气买通了几个荣华苑的丫鬟，而这个丫鬟正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她却还是来晚一步，许世兰已经将要说的话全都告诉了那位老大夫。
老大夫一声勤勤恳恳治病救人，虽也有所耳闻大户人家的后宅阴私，却始终不曾像今日这般直面过。且许世兰当时确实已是油尽灯枯之相，老大夫沉浸在听到惊天秘闻的震撼中，倒是没有注意到许世兰身下忽然的大出血，这才叫小丫鬟给撞见了。
一时间刚刚才平静下来的荣华苑再度恢复了嘈杂与忙碌……整整一夜过去，许世兰毫不意外地还是撒手人寰。
收到消息张清胭刚刚起身，听说曾经的故人身死，小姑娘还惆怅地落了两滴泪。
张清胭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后，恢复了平静，心中却暗暗对已经消亡的许世兰默哀道，你且放心，你的仇我将与我母亲的仇一并替你报了。
“昨日派过去打探消息的人可有汇报什么消息过来？”
“许氏昨日下了死命令，不许院中的人外传消息，对外直说许世兰是自己摔倒这才导致的小产……另外我们的人昨日一直在产房附近打听，倒是打听出了些消息。”雾霭向来稳重，这些比较重要的消息都是由她来收集禀告。
昨日那小丫鬟虽说去的时间并不巧，但那会儿许氏忙着做样子救许世兰的性命，是以那小丫鬟在混乱中倒是打听到了些消息。其中最有用的只怕就是许世兰在中途头脑清明之时忽然对屋中人质问的那几句了。
“你的意思是许世兰事先是有自己准备稳婆的？”张清胭听完了雾霭禀告的消息后沉思了下又问道，“也就是说许世兰后面生产时用的稳婆和大夫都是许氏临时去找的？”
“正是如此，”雾霭点了点头又道，“昨日许氏请的那两位稳婆想来是有再暗中做手脚，暗一后来跟着许氏的人送稳婆走的时候，分明见许氏的人想要对那两稳婆下手。暗一只怕那二人日后对小姐扳倒许氏有用，就出手救下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