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快传大夫！传大夫啊！”易嬷嬷被老太太这阵仗吓得哭出了声，大声喊叫着。
“莫叫人了，我没事，难为你今日与我说了这么多，”老太太只是一时被气到了才起不来身，看易嬷嬷哭，她还有力气主动开口安慰道，“我知晓你的意思，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查到什么都告诉我，后面如何，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易嬷嬷老泪纵横地点了点头，虽然老太太已经答应了她，此事到此也达到了她所预想中的目的，可前者却是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最后千禧堂还是传了大夫。
张清胭听到老太太摔倒的消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叫翠羽帮着给她换了衣衫：“再如何她也疼爱了我母亲一场，就是对我的疼爱之中到底掺了许多目的，但也给了我不少温暖，到底我还唤她一声祖母，再如何也该去看看的。”
于是在老太太醒来的时候，就见她已经多日不曾见到的外孙女儿正捏了帕子细细帮她擦着手脚，动作轻柔仔细，没有半点嫌弃的样子。
“胭儿，是祖母对不住你啊！”看到张清胭与周霏极其相似的面容，老太太老目再度浑浊。
“祖母没有对不起胭儿，祖母是胭儿的祖母，胭儿母亲的母亲，胭儿心里明白，你做什么都是为了胭儿好的，”只是这些好，她不一定接受老太太的好意就是了。张清胭朝老太太温柔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后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易嬷嬷都告诉你了？”老太太有些艰难地将手放在张清胭的脑袋上，柔声道。
张清胭点了点头，安慰道：“祖母莫要乱想，您先好好休息，胭儿知晓您不容易，胭儿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
“易嬷嬷说得对，这些年我是太过偏心偏袒你小舅舅一家，也被许氏蒙蔽了……此次许世兰的事情反倒叫我看清了，此事查下去，若是真是许氏所为，祖母定然不会姑息……说到底，世兰那丫头也是个苦命的。”
许是顿悟了，老太太话里话外虽有认错服软的意思，但更多的也是将自己的不是都往许氏身上推，张清胭也没有与她计较戳穿她的意思，一味地顺着她。
老太太有张清胭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见小姑娘却是没有怨怪她的意思，心中总算是畅快了许多，连带着后面再睡着也安稳了许多。张清胭见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也没有再留下的意思，待老太太一睡着就转身出了屋子。
“辛苦表姑娘了，”易嬷嬷早就再门口等着她了，见张清胭一出来立刻朝小姑娘道谢道。
张清胭入府以来虽说也曾对易嬷嬷有利用的成分在其中，但也是废了心思在拉拢易嬷嬷的，后来后者几次的投桃报李都叫张清胭心中感激，后来也是发自心底真心将易嬷嬷当成了长辈敬重着的。
易嬷嬷执意要亲自送张清胭离开，小姑娘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她便也随她去了，一路上还不忘提醒前者小心地滑。
谁曾想还未等出千禧堂的院门，就见易嬷嬷忽然双膝一软给她跪了下来。
“嬷嬷这是为何啊？可折煞胭儿，快快起来！”张清胭没料到这个变故，连忙伸手想要去扶她，奈何易嬷嬷脚上用劲，并不肯让她扶起。
“姑娘，老奴先替老夫人向你道声歉，”易嬷嬷跪得用劲，双膝像是长在鹅软石铺垫的小径上一般。
“您有什么话咱们先站起来说可好？胭儿已经与祖母说过，胭儿从未有过怨怼之心，您快别跪了！”且不说软石路径凹凸硌在膝盖上会有多疼，这样寒冬腊月的季节，地面都是冰凉刺骨的，以易嬷嬷年迈的身子，张清胭实在有些担心。
张清胭费心劝了一会儿，后来连翠羽霞光都帮忙拉人了，这才终于将人拽了起来。
“老奴知晓姑娘是个实心眼再好心不过的人儿，”易嬷嬷才刚刚歇下的双眼再度溢满了泪水。
“老太太最爱重小姐与三老爷，后来小姐没了，三老爷便成了老太太活下来的全部指望，连带着对许氏也诸多偏颇……姑娘，老太太已经答应严惩许氏，请您莫要再怪罪老太太了，大老爷已经老太太离了心，老奴万不想看到姑娘再与老太太离心了……”
张清胭心中震撼，看着易嬷嬷由心生出了几分敬佩，易嬷嬷这种就是所谓的忠仆了吧。
易嬷嬷见张清胭的神色有所松动，还想再度跪下，却被霞光眼疾手快的扶住，前者也不恼，就着霞光的手站稳后，直接冲张清胭又行了个礼，将方才自己与老太太所说的事情合盘告诉了张清胭。
“翠羽霞光，你们帮我看着，我与嬷嬷有些话想说，”张清胭眼中的触动更深，叫翠羽二人帮忙把风也是起了想要与易嬷嬷详说的心思。
“嬷嬷可还记得先前我的脸因小舅母送的妆屉差点毁容一事？”张清胭干脆拉着易嬷嬷退到院中的假山旁，见四周再无人后主动说起了妆屉一事。
易嬷嬷既然已经坦诚到这个地步，那她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况且仅仅是此次许世兰身亡一事只怕还不够扳倒许氏的。许氏手上沾染了那么多鲜血，不叫她得到应有的报应，张清胭实在不甘心。
妆屉一事只是个引子，张清胭既然开了头便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易嬷嬷从头到尾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自然是知晓妆屉一事后还牵扯着大房无子的真相，只是张清胭莫名又提道了已故多年的周霏倒是叫她有些听不懂了。
“您的意思是除了大老爷无法生育一事，就连大小姐当年的死也有许氏的手笔？”
这下子换成易嬷嬷震惊了，她今日虽直言进谏劝老太太放弃许氏，但也只以为许氏这些年除了为人太过自私，搅得镇国公府众人离心外，并没有深想，倒是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点在。
“是的，”张清胭一边留意着易嬷嬷的脸色，一边笃定地点了点头，等看后者消化得差不多了她才继续道，“自我察觉到母亲当年的死并非意外后，我便一直在暗中追查，几个月下来也算是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说着张清胭没有隐瞒易嬷嬷的意思，将这几个月来自己查到的情况都告诉了易嬷嬷。
“所以前些时候姑爷自江南送来的信与那几位老人都是姑娘要求的？当年伺候过小姐的人？”易嬷嬷惊讶道，显然她也知晓了张清胭这段时间一些毫无作为的举动是为何了。
“正是，”张清胭点了点头，她自然也看出了易嬷嬷猜出了自己先前的种种作为，但既然已经选择坦诚相待，她也没必要再遮掩，“除了此事以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易嬷嬷，并且胭儿还希望易嬷嬷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手相帮。”
“姑娘有何事不妨直说，老奴如今既已坦诚与姑娘说了这些，定然是不怕再得罪三夫人更多的，”说着易嬷嬷也问出了自己困惑，“只是老奴想不明白，当年三夫人与大小姐感情要好是上京人人皆知的，甚至后来三老爷能娶得三夫人，也不乏又小姐再其中帮着出力说话的原因，三夫人为何……”
“此事正是胭儿想求嬷嬷出手相帮的关键，”想到现在还被留在张府不得归来的翠羽，张清胭委婉地开始提起周瑞年可能不是许氏的亲子一事。
“胭儿废了不少功夫才寻访到当年在母亲身边伺候过的几位姑姑，这才将当年之事拼凑完整，嬷嬷若是不信我大可将当年那几位姑姑请来对峙……更有甚者，胭儿明察暗访之下已经寻到了可能是当年被丢弃的那个女婴，只是当年之事毕竟太过久远，胭儿人单力薄，却是寻不到几位姑姑口中可能帮许氏操作的那婆子了……”
“竟有此事！”易嬷嬷虽说早就见识到了许氏的阴狠自私，但真从未在周瑞年不是许氏亲生一事上想过，如今听张清胭说的有理有据，再联想到许氏这些年对周瑞年的刻意放纵与宠溺，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姑娘放心，老奴虽说如今已是残躯，但毕竟是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身边多少还有些可用之人。若您所说当真，许氏当年真做过这等蠢事，老奴就是用尽浑身解数也定会将当年之事追查明白，还大小姐一个公道！”易嬷嬷心中已将张清胭的话信了个七七八八。
到了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周瑞年出生没多久，老太太想要将孩子接到自己膝下教养许氏都没有半点反抗，原来周瑞年本就不是许氏的种。
许氏当年本就是奉子成婚，靠着还在腹中的周芙仙才勉强嫁入的镇国公府。到了怀第二胎时许氏更是求神拜佛，求了好久只盼是个男胎好巩固她在镇国公府的地位。可后来老太太请了杏林圣手来替大小姐与许氏把脉，分明把出来的都是女胎脉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