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起来,”易嬷嬷倒是没有想到雾霭竟也是个如此忠心的,但一想到张清胭体贴温暖的样子,前者又觉得理所当然,反倒笑着劝雾霭道,“你家姑娘是个顶顶好的,不愧是小姐的孩子,老奴帮她也是心肝所愿的,别再提甚谢不谢的话了。”
说完像是怕雾霭还不放心一样,易嬷嬷又添了句:“我这把老骨头忙了一天了,方才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竟是累得连道都走不动了,得得得,今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
说着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笑,这一夜便算是过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许家果然又领了一群的人,浩浩荡荡地堵在了镇国公府门口,嚷嚷着要说法。许家人俱都穿着素衣,虽说不是披麻戴孝,却也差不多了。
只是许家到底要顾着与镇国公府的面子情,只是嚷嚷并未做出如何出格的事情。可上京城的百姓们又不都是傻子,这个点虽说人少,但镇国公府身处繁华地带,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吸引了不少群众围观了。
“这事全是许氏闹出来的,你给我把许氏叫出去!”老太太一听说了门口的动静,立刻气得颤抖,只恨不得立刻将许氏休了堵上许家一众的嘴。
“老太太且放心,这件事老奴既包揽了下来,定会处置妥当给您一个交待,”易嬷嬷这会儿也是刚醒,就连发髻都没梳好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安抚老太太,“老奴这就出去打发了许家一众……”
说话间易嬷嬷只赶得及将自己身上的衣饰稍微整理了下,便匆匆去了正门。
而就在易嬷嬷站出去与许家人沟通交涉的同时,许氏也听说了许家人找上门来要说法的事情。
“年哥儿昨夜闹了一宿,这会儿才刚刚睡下,若是叫他知晓了前院的动静,只怕是这件事又要往大了闹……”许氏守在周瑞年的院子里,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夫人担心倒是有理,”王妈妈不愧是许氏最忠心的狗腿,这个点已经在陪着她出谋划策了,“老奴这倒是有些可以叫人昏睡的药,且保证不会伤到身子的那种……”
“你是想叫我对年哥儿用药?”许氏瞪大了双眼。
“夫人,如今可是非常时期啊!”王妈妈见许氏还有所犹豫,心中暗暗鄙夷一个不是亲生的种装得这般关心,面上却要装作为许氏好的样子苦口婆心道,“只是一些迷药,药劲也不大,顶多让少爷睡得沉些,定不会伤害到少爷身子的……”
两人说话间,却听外头隐隐传来了动静,原是易嬷嬷竟将许家堵在门口的那一众人都给劝了进来,将人领着朝三房来了。
许氏只怕周瑞年醒了再闹,又头疼还要应付自己娘家那一众,看架势今日来的可不只有周芙灵夫妇了,怕是连许氏的嫂子与哥哥都一并过来了。这可是场硬仗,断不能叫周瑞年出来搅和了……
这般想着,许氏只得咬了咬牙,再三跟王妈妈确保迷药不会有问题后,这才接过迷药转身主动进了周瑞年的屋子,想要将东西用在周瑞年身上。
“母亲你在作甚?!”
然而周瑞年本就睡得不安稳,又一直梦魇,不断沉浸在与许世兰短暂的美好记忆中。尽管许氏已经尽力放轻了动作,没曾想周瑞年还是被惊醒了过来。
“年,年哥儿……”许氏正小心地想要将迷药搀进周瑞年屋中的香炉内,没曾想一抬头就对上了周瑞年通红的双眼,惊慌之下前者手中捏着迷药的瓷瓶就滚落在了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好几个圈。
“母亲手中拿的是什么?”周瑞年看着瓷瓶摔落在地洒出的药粉,一双剑眉蹙起,语气有些不好地质问道。
“为,为娘只怕你睡得不好,这不特地去找了些安神的药,想叫你好好休息一下……”面对来自周瑞年的质问,许氏莫名的心慌,往日信口捻来的谎话也说得磕磕绊绊的,更加引人怀疑。
“母亲是想要像害死世兰一样,把孩儿也一并毒死吗?”周瑞年嘲讽一笑,忽然厉声问道。
“年哥儿!我可是你的母亲,在你心中就是这般想我的吗?”许氏看周瑞年这副样子心中刺痛。
周瑞年虽说不是她亲生,却也不比亲生的差到哪里去,这些年来,许氏自问对他虽存了利用的心思,但扪心自问还是对周瑞年还算不错的,只是没有想到周瑞年竟是如此看她的。
“母亲敢说世兰的死与你无关吗?”周瑞年却是浑然不吃她这一套,仍旧用质问的语气逼问她,“若是母亲与世兰的死无关,为何您要下死命不让院中的丫鬟议论此事?”
王妈妈在外头一直等着许氏出来,在听到周瑞年第一声高声质问时,她就心道完了。眼看着易嬷嬷已经将许家的人领了过来,王妈妈心中着急,只能随手拉过了身边的一个丫鬟嘱咐她到前院去通报一声。
“三夫人呢?”易嬷嬷一见出来的只有一个丫鬟心中顿生不满,合着阖府上下都在为你三房弄出来的忙碌,你许氏就躲在屋里头睡觉是吧?
易嬷嬷这是先入为主,只当许氏这会儿还没醒呢。也不怪易嬷嬷会这般想,实在是这些年来许氏当家确实享受,旁人请安都要准时准点唯独她有着管家一时做借口,常常睡到日上三竿……
“嬷嬷误会了,我们夫人忙了一宿不曾入睡,这会儿后头的小公子哭闹不休,几个奶娘也是夫人下命特地寻到第一胎奶娘,说是干净营养些,这不就没有经验,只能看夫人帮忙……”
王生怕易嬷嬷当着许家众人的面再给许氏没脸,干脆直接教小丫鬟将锅甩给了刚刚出声就没了生母的小婴儿。
话说到这里,不说易嬷嬷不好再为难,就连在场的几个许家人都没再多说什么。
“我可怜的外孙儿,才出生就没了母亲……”说着许氏的大嫂捏着帕子就开始哭了起来,连带着边上的许家几人都黑了脸。
“几位莫恼,三夫人此时无空,但老奴既应承了要将此事查个清楚,那定没有欺瞒诸位的意思。”说着易嬷嬷对自己带在身边的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领命退了下去。
“昨日老奴已经连夜审问过了那日帮兰姨娘接生的两位稳婆,那二人咬死了此事与她们无关,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问问。”易嬷嬷按着昨夜与雾霭对话时所想的那般,故意将两个稳婆带到了许家众人面前来说。
也亏得这时候许氏与王妈妈并不在场,没人看出易嬷嬷这是存了心想要将此事闹大的意思,还当易嬷嬷是真心想要还许家一个公道,不说在场众人,就连许家人也都没了异议。
那两个昨日刚刚被易嬷嬷审问过的稳婆很快又被带了上来,易嬷嬷特地吩咐了下人不必刻意给二人整理,是以二人被带上来的时候一身的狼狈,一看就是经受了酷刑。
如此一来倒是增加了这二人的可信度,这会儿这二人就是在说此事与她们无关,许家人不信也不好再多说甚。
两个稳婆看着众人脸色,也知晓自己二人只是替自己开脱的口供定不能叫众人满意。又看一夜过去,易嬷嬷并没有去找她们昨夜攀咬的那位大夫过来对峙,心中隐隐觉得无碍,连忙又将昨夜那套说辞搬了出来,一味地将责任推卸到那位老大夫身上……
“几位也听到了,这两位稳婆咬死了她们与此事并无瓜葛,且说此事可能是那回春堂的大夫所为。回春堂的大夫为人如何想必大家心中都是清楚的,我们镇国公府虽说家大业大,却也自认没有那个本事能收买的起回春堂的大夫。”
回春堂自建立以来在民间一直有不错的声望,甚至连太医院也有许多退休后也都留在了此地坐镇。易嬷嬷之所以有此一说,完全是因为回春堂还有一条明文规定,医者绝不受金钱贿赂背叛良心。
当初倒是有人不信邪,许了回春堂的大夫千金诱惑,但不仅没成功,还叫回春堂的人直接列入了救治的黑名单,放出话此生再不救此等人,此举甚至得了圣上赞赏……也正是因为回春堂如此高风亮节不畏权势,易嬷嬷才敢有恃无恐地把两个稳婆拉到众人面前来说。
易嬷嬷等两个稳婆说完了供词以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若是不知情的只怕还真要当她是在帮许氏与镇国公府开脱呢,却没想到她后头的话直接打了众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