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姐儿,你可算回来了,怎生去得这样久?”还不等周芙仙问安,先一步看到一行人的玉氏就开口了,有些紧张地打量了一番周芙仙,这才将视线转向她身后的两个下人,“怎么还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说说,怎么小姐在外头耽搁了这许久也不知道劝上一劝,若是不慎患上风寒该如何是好?”
后半句明显是问两个下人的,玉氏的声音稍有些大,本来因为庆安伯夫人有些异常,几个官夫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周围没什么说话声盖过她,这一时间的倒是引来了几个好事者远远的围观和瞩目,玉氏也不在意,甚至于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好在玉氏虽与许氏向来不对付,但她也总是不会过分苛待三房家的少爷小姐,这样的责问周围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贴身丫鬟闻言松开了“王嬷嬷”的手,矮身行礼回话:“回大夫人,方才去换衣裳时,王嬷嬷突然说身子不适,四小姐担心王嬷嬷的身子,所以让她在屋中小歇了一会。后来小婵姐姐找来时,嬷嬷也是愧疚因为她的身子害小姐在外逗留、害大夫人忧心难耐,强撑着要与小姐先回宴厅,小姐担心嬷嬷的身子,才让奴婢搀着些王嬷嬷的。”
玉氏到底是心善,听张清胭说过周芙仙的际遇后难免挂心于她,听闻她身边无人可用时还担心了一把,想着寻个机会给她安排个可用之人去,却不想她身边的丫鬟就是个机灵能干的,从周芙仙眼底极快闪过的一丝惊讶看得出,这话可是没人教过这丫鬟的。
既然周芙仙并非是完全的无人可用,玉氏也不想着给她安排人去了,一来怕会引起许氏的警惕,二来也是想着周芙仙用自己信得过的人能更放心些,思及此,询问几个下人的语气也不由松了几分,偏头看向“王嬷嬷”:“王嬷嬷,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王嬷嬷”前行两步矮身行礼,未语先咳,咳得还有些厉害,赶忙抬袖掩嘴侧过身子去,一副生怕冲撞了主母的姿态。
小婵见状,上前两步替“王嬷嬷”搭话:“回夫人,王嬷嬷方才说是突然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也不知是何缘由,在出门前分明还好好的呢,许是夜间风凉,突感风寒吧。”
玉氏点了点头,不知是示意明白了还是示意这般即可,这样的说辞应付外人就足够了,至于这其中更深的缘由嘛,还是留给她的好妯娌许氏去细细品味吧。
周芙仙见时机成熟了,趁势上前一步,直视着玉氏向她请示:“大伯母,王嬷嬷身子不适,仙儿想先行与她们回府,望大伯母应允。”
玉氏闻言,蹙眉沉思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我不放心你自己领着下人回去。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能顶事的嬷嬷又身子不适,还是我与你们一道回去吧。”说着,又看向一旁坐着的三个小姐,“姐儿们,咱准备回府了。”
后头这话与其是说与小姐们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她们的下人们听的,因此三个小姐齐齐点头应下,站在她们身后的下人也矮身应是,上前一步动手替自家的小姐们收拾得体了,好让自家小姐离去时不至于失仪。
每桌边上都有庆安伯府的下人在旁守着,本意是怕宾客有什么需要的,方便知会一声,此时镇国公夫人准备打道回府,自是有人去通知庆安伯夫人过来,当庆安伯夫人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这边时,到前院去知会镇国公和何致弘一声的吴嬷嬷正好回来在与玉氏回禀。
“夫人,镇国公大人和二姑爷已去向庆安伯大人辞别,说随时可以回去了。”庆安伯夫人赶来时,正好瞧见了吴嬷嬷向玉氏回禀了这句话。
“明白了。”玉氏感觉到身边有人赶来,回眸看向快步赶来的庆安伯夫人,笑着冲她点头示意了一下,“正要去与你辞别呢,正巧你就过来了,倒是省得我去一趟。”
庆安伯夫人面上一窘,她也觉得自己此举实在有些上赶着,没有主家该有的沉稳,但自家最疼爱的嫡子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她自己都火烧眉毛了,实在没心思在这些小事上一一尴尬,左右镇国公的爵位确是比自家夫君高,此举也并不太过突兀,旋即释然矮身行礼:“是,听闻镇国公夫人准备回府了,这不,我来送一送您。今儿个实在是招待不周,改日再邀您上府好好地游玩一番,好教我尽尽地主之谊呢。”
玉氏抿唇轻笑不语,不置可否地颔首示意:“那我们先告辞了,各位且玩得尽兴。”后半句是说与周边关注着这里的几个夫人,见自己的暗中观察被窥屏,不由也有些羞愧,但人镇国公夫人却是丝毫没把她们的羞愧当一回事,径直领着自家四个小姐和一众仆从离开了宴厅。
看着玉氏优雅地离开,周边的几个夫人又凑到一处低语:“要不怎么说是名门大户出身呢,又嫁给了镇国公,这高贵的……”
“相比之下啊……啧啧,还是差着一截儿呢。”另个夫人说到一半想起另一位主人公还在边上呢,赶忙刹住了话头,啧啧两声若有所指。
这按说也是,玉家本就比李家更名门大户的,且玉家是自前朝起就清名满朝市,在前朝即将覆灭时又是最早看出其败势,毫不犹豫投靠了当朝的开国皇帝,虽说自建朝后便归隐于市,向来行事低调,但历代皇帝都很感念玉氏一族最早投靠萧氏皇族,又不贪恋权势,自是对玉氏一族向来颇为看重,与李氏一族这等当朝开国后才开始发迹的世家自然大不相同。
更不用说镇国公的爵位比庆安伯高出两阶,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更不用说镇国公手中是握有兵权实权的,而庆安伯只是手无职权闲散伯爷,庆安伯夫人李氏于玉氏而言,更是仰着看都是不够看的。
然而往日最重脸面的庆安伯夫人却是无暇顾及这些闲言碎语,好在玉氏离席时也时候已晚,许多夫人小姐也离席过来告辞,庆安伯夫人强打起精神撑着将人都送出门去。
在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女宾之后,扶着门沿似是在看门外月色,突然双腿发软、两眼一翻,当即瘫倒在地,竟是背过气去了,惊得庆安伯夫人的丫鬟惊叫一声扑了上去,赶忙唤来大力婆子去搀扶庆安伯夫人。
郑二夫人王氏颇看不上地冷笑一声:“呵,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硬扛着去宴客,说白了不就是丢不起那老脸么?”
一直缄默不语的郑三夫人冯氏抬手轻拍了一下王氏的肩头:“成了,任谁听了自家儿女闹出此等荒唐事来能不受刺激,且别说她了,帮着打点打点罢。”
郑三夫人冯氏一直在屋头待着,听了两句大房的在老太太寿宴上闹出的丑事,无奈之余又并不大意外,庆安伯夫人李氏那等娇宠儿女的法子她也是看不过眼,但到底不是自己屋的事,庆安伯夫人李氏因着自己娘家的权势,又对冯氏娘家那等没落世家很看不上眼,郑三夫人冯氏也就歇了那等管闲事的心思,到底是庆安伯夫人李氏往日便不积善缘的报应吧。
但这头必然会不太稳妥,郑三夫人冯氏也担心郑二夫人王氏若是趁势刺激庆安伯夫人,想来那场面更加混乱,庆安伯府的脸都要丢尽,虽说王氏不是那等不识大体之人,但郑三夫人的身子到底还轻便,就在快送客时过来帮了一把忙,眼下剩余的交给下人去收拾便是了,安置好庆安伯夫人后她也得回屋歇着去了。
左不过庆安伯那头不还训斥着自家子女么,也犯不着她们二房三房的插手一二了。
郑三夫人冯氏与二夫人王氏打了声招呼,就先离开宴厅回三房的院子去了,郑二夫人王氏则带着一双女儿接着收拾剩余的事宜,路过正赶到要扛起庆安伯夫人的两个大力婆子时,王氏还似笑非笑地丢下了一句话:“你们俩可悠着些,人庆安伯夫人可金贵着呢,要是万一有点闪失啊,必没得好果子吃。”
庆安伯夫人所出的郑四小姐闻言,咬着牙回头怒视着郑二夫人王氏,却因她是自己长辈,被母亲自幼的教养让她无法出言不敬。
郑二夫人王氏所出的二小姐和三小姐每到这时候总要讽她一讽:“哟,金贵的四妹妹怎的这般神情?若是对我们母亲有什么不解的,大可直言就是了,我们母亲可大方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三小姐笑着接下自己姐姐的话头:“可不是,你只这样直勾勾地瞧着我母亲而不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更乐意做我二房的闺女儿呢。”
郑四小姐此番却没心情与她们争辩,只冷哼一声嗤她们道:“一家子粗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