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是师父豢养的狮子,怎么会突然发疯?而且偏偏只咬死了代冬?
铁笼子里狮子依旧很狂躁,它怒吼着拍打着四周的铁栅栏想要出来。
“阿奇好像与平日不同。”它反抗的癫狂状态不似一般的失控,而明显是药物作用才让它如此发疯。
师父不在,这里唯一能查明真相制止阿奇疯狂的人就是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那铁笼子根本困不了它多久的。
君北墨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这么危险的地方让她来已经是大过,怎可让她靠近?
“我身上有和惜香,阿奇不会攻击我的,况且代冬的死此时不查日后就难了。”若是用药或者毒,时间尚短,定不能逃过她的鼻子。
话怎么说都是她有理,但太危险了,君北墨还是不同意,“你身体虚弱,若是因为惊吓出事,我该如何是好?”
这个孩子能保两个月就不错了,根本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而去过度劳心费神,可是君北墨又不是神医,他怎么知道她的心思。
“你陪着我。”阿奇是牲畜,就算她身上的和惜香对它有制约作用,但也不是全无危险,君北墨武功高深莫测,保护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有的退路被她堵死,眼下的状况君北墨只好同意她的想法,他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柄寒光森然的软剑,将她护在身侧,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发疯了的狮子。
师父从未和她说过和惜香的成分,但别苑总有一股颇为隐秘的香味凝而不散,若是她猜测的没错,应该就是那香。
栀子,沉香,酸枣仁,人参,白术,白茯苓,半夏,干姜,陈皮,榆白皮,旋复花,前胡,槟榔,枳壳,青竹茹……这是强制安神镇静的方子,也不知道师父用了什么法子让这药方只对阿奇有用。
平常的阿奇像一只大猫温顺,如今这般威风凛凛,茹毛饮血的模样看着真是让人寒毛倒竖。
“师父在它四周撒有毒药,身上恐怕也有,让其他人离远一点吧。”师父的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她长久浸淫医药,加上在太灵山谷时医圣对她身体的调理,早就免疫了。
曲青灵指了指别苑药架上一个朱红色的木盒,对君北墨说:“百毒丹,去拿。”
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医圣的丹药一颗难求,都是绝世好药,而且很珍贵,但对于君北墨这种走后门的人来说,竟然随手去拿,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羡慕。
君北墨五指一抓,掌中生风,空气被划破凌厉的口子,眨眼盒子就到了他的手里,他打开一看,一颗红色的丹药,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只有淡淡的药香。
在曲青灵的示意下,君北墨张口咽下,御林军也后退数百步之远,现在离狮子最近的就是他们了。
曲青灵捂着口鼻看了看代冬残破尸体上的鲜血,时间不长,血液凝固应该呈淡淡的深红色,可是地上的血却是暗红色。
“有毒。”简单而最直接的总结,不过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狮子会突然发疯咬死代冬,“毒药是师父藏在阿奇爪子中避人用的。”
君北墨剑眉紧锁,他本就怀疑代冬的入宫目的,没想到她居然用自己的生命报复曲青灵,报复北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丝毫没有线索,君北墨用长剑挑起一块稍微完整一点的布,盖在那破碎的尸体身上。
“那是什么?”随着他移去那块布,在尸体不远处露出一个类似女子香囊的东西,曲青灵好奇地伸手一指。
君北墨剑尖一挑,香囊落入曲青灵的手中,只是寻常女子的贴身熏香,并无特殊的地方。
这香囊味道倒是挺特殊的,女子的体香掩盖了它某些特殊的味道。
曲青灵放到鼻下嗅了嗅,不仅是香料味,还有中草药味,她用手揉搓了几下,使味道更好地散发出来。
人参,五味子,茶叶,黄芪,太子参,薄荷,党参,刺五加,麝香,冰片,苏合香,安息香,樟脑,马钱子,艾叶,白芷,连翘……
一味又一味的草药从她的脑子里冒出,这些可都是刺激神经兴奋的强性药,这些药还不足以让阿奇发疯到吃人。
真正让它癫狂的是两种药性相冲,阿奇四周的毒药中可是有石吊兰,七叶一枝花,华千金藤,白花蛇舌草……此时的阿奇怕是谁也不认识,杀红了眼吧。
“跑!”曲青灵大喊一声,她将手里的香囊大力一扔,可还是差了一点力气,没有扔进湖中。
君北墨一直留心观察她的神情,从她微微皱眉开始,他心中便察觉到不好,未等到她开口,君北墨早就将她带到怀里,飞身而起,足尖连连点过宫中树木,落在高处。
而底下已然是巨变,随着她揉搓香囊激发了香味,阿奇更加地疯狂了,它瞬间发力,挣脱了禁锢它的牢笼,四处咆哮着。
御林军武艺高强训练有素,他们可以躲开,但宫里多的是不会武功的宫人,他们此刻不正是阿奇的腹中餐吗?
但是发了疯的狮子谁敢去猎杀?
眼看着阿奇就要冲破别苑的围墙毫无目的地冲撞着,只有魏玉与琉璃在同它殊死搏斗。
曲青灵从未见过琉璃动手,现在站在高处观看才知道她武艺竟然如此高强,完全不落于魏玉。
她灵巧地穿梭在阿奇巨大的身躯周围,长剑凌厉地挽出飞舞的剑花,可是发了疯的狮子如同丧尸,他们不是对手。
君北墨将曲青灵安置在一处粗壮的树干上,让她坐下紧紧地抱住树干,“乖乖等我,很快就回来。”
这个宫里除了他没有人有能力杀了这只癫狂的狮子。
可是他身上沾满了香囊的味道,此时靠近阿奇,不等于送死吗?曲青灵摇着头拒绝,眼中氤氲着水汽。
他是皇上,是这皇宫的主人,怎么能在此时退缩?君北墨轻拭曲青灵因为慌张而留下的眼泪,纵身一跃,从百丈高的树木上飞身而下。
“!!”该说不要吗?这是他的责任,不得不去背负的使命,曲青灵失声,十指紧紧地抠在树干上。
随着君北墨落下,阿奇果然连最后一丝理智都被剥夺,它的力气瞬间因为药物的激发大了许多,对疼痛也毫无知觉。
君北墨灵活地在阿奇周围跃来跃去,他看似手执软剑,实则内力灌注剑身,夹杂着霸道的罡风,每一次挑,抹,钩,刺都会弹射出凌厉的剑花。
阿奇身上几处筋脉被他割断,伤口涓涓不断地淌着血,却丝毫没有倒下的迹象。
它被君北墨搞的烦躁不安,怒吼一声,震得四周都跟着晃了晃。
一掌落下并没有打到人,阿奇暴躁地捶地,君北墨躲开它正面的攻击,身影倒飞落到它身后,举起手中的剑。
正当他打算了结这个孽畜时,阿奇突然抬起头,它似乎闻到了曲青灵的位置,因为她身上的香味才是最浓的。
它本就离那树不远,蓄力一击,两人粗的大树竟然被阿奇直接从根部撞断!
“啊!”谁也未料到阿奇这一发疯的举动,恐怖的失重感如同死亡召唤着曲青灵一样。
她还不想死,毕竟还没有和君北墨经历过更多的事,还没有一起白头到老,绝望地闭上眼睛,连挣扎都显得多余。
“没事吧!”四周的空气突然一热,君北墨心惊胆战地去接她,没有任何花哨的轻功动作,只有快,还好,她落在他怀中。
这怎么可能?!如此短距离,君北墨是怎么飞过来的?曲青灵双臂缠上他的脖子,出声痛哭,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既欣喜又惊吓。
这一撞也消耗了阿奇所有的力气,它摇摇晃晃地还要继续向有香味的地方扑去,但君北墨已是将手中的剑运足内力,夹杂着罡气的长剑刺破空气,直入狮子的头部,穿透而过,一切都结束了。
君北墨轻轻地抱起不断颤抖曲青灵,片刻便回到了玉阳宫,将她轻轻地放在床榻上。
“别哭。”他手上有血,不是刚才斩杀阿奇时留下的,她身体一向虚弱,这个孩子又十分不安稳,怕是已经没了。
那微弱的脉息已经停止了,随着她的血液变成了一滩脓水。
若是她没有执意去查看当时的情况,也没有去碰那个香囊,情况也许不会这么糟糕。
“没了。”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词语,早就心意相通,曲青灵涕泗横流的神情让人心痛不已。
“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也想过为了保她而舍弃那个不会降生的龙胎。
君北墨温柔地吻去曲青灵的眼泪,一点一滴尽是苦涩。
她想过无数种失去这个孩子的情况,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琉璃很快帮她整理好一切,待她躺在床榻上一切都还宛如一场梦。
她摸了摸平坦的腹部,那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蒲公英,紫花地丁,双花,红花,败酱草,红藤,红枣,人参……这是她之前就写好的药方,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