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药好了，快些喝吧。”昨晚皇上守在玉阳宫一夜，直到早朝时才离开，吩咐她要照顾好皇后娘娘。
这一场变故让整个皇宫都变得寒冷起来，皇后丧子，使臣被杀，一切都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香囊，查无可查。
“好。”曲青灵借着琉璃的力气爬起来，靠在软枕上，端过药，吹了吹。
昨日若是君北墨的反应再慢上一分，此刻她恐怕就没有命了，现在冷静地回想起来，那枚香囊太可疑了，据她所知，调香之人也略通医理，但能制出如此针对师父毒药的香，此人必定不凡。
如她想的一样，就算没有保住这个孩子，君北墨也不会责怪她半分，没有子嗣的他日后定会被大臣逼迫另立新后，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见她想的出神，琉璃只以为曲青灵是因为丧子而悲痛，忍不住安慰，“娘娘莫多思，保重身体才是福分。”
那日她带着药渣悄悄去找许太医时，他便提及用那方子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她知道，皇上更知道，娘娘医术通天，自然更通晓其中的利害，只是事情到来的这一刻，心中还是万分悲痛。
“这个孩子和我没有母子缘分，能保他这么久已是强人所难。”师父和她日日翻遍医书，寻尽良药，保了他不到三个月，都是宿命吧。
琉璃没有想到皇后娘娘居然看得这么开，她接过已经空了的药碗，又扶曲青灵重新躺下。
代冬的死牵扯到北盛和天宝，早朝之上，龙少荣并未多发难，因为探子回报曲青灵也因为此事落了胎，比起代冬的命，这可是关系到北盛国本的大事。
但作为求亲的使者，横死在北盛皇宫，总该有个交代。
“德亲王，朕敬天宝乃礼仪之邦，欲以昌平公主与汝皇缔结良缘来造福百姓，如今使者代冬入宫行刺皇后，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呢？”他彻夜未眠地守在曲青灵床榻边，好不容易将她哄睡着，可是连梦中她都是落泪的。
若说谁最重视这个龙胎，恐怕没人能超过曲青灵了，强行用药物伤害她的身体也要保住孩子，明知道没有用，还是努力地挽留着。
君北墨单手撑着脑袋，慵懒地看着底下众人，目光冰冷凶狠，凡是与这件事有关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他是谁。
“皇上此言差矣，若是代冬入宫只为行刺皇后娘娘，她为何会被狮子咬得死无全尸？”北盛连代冬的尸体都没有送还给天宝，而且直接交给仵作去验尸了。
龙少荣少年封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自小跟在龙御泽身边，学习帝王之术，天宝一切大小事物他都得心应手。
“昨日事发时，皇后从她身上找到一个香囊，德亲王可认识？”君北墨话音落，魏玉将那香囊呈到龙少荣面前。
“皇后承袭医圣毕生所学，据她说，这香囊内所有的中草药可都是与那狮子周围医圣所用之毒相冲之药，你又如何辩解？”这枚香囊显然并不是无意佩戴的，而是这个代冬故意带在身上引起狮子发狂行凶，又致使曲青灵落胎的最直接原因。
让君北墨更好奇的是制作这枚香囊的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了解宫中之事，甚至了解那狮子周围的毒药，能与医圣医术比肩而立的恐怕只有他自己和曲青灵了。
所以除了他们，到底是谁？
龙少荣拿起香囊看了看，很简单的制式，刺绣也很普通，香味倒是很独特，不仅有香料的香味，还有中草药的味道。
曲青灵当真是那样说的吗？这香囊有古怪？又是从代冬身上找到的？龙少荣内心有些烦躁，女人真是麻烦，当时不答应让她入宫就好了。
“医圣所制之毒天下闻名，代冬是何身份皇上不会不知，她并不懂医，也不会制香，至于这香囊从何而来难道让我去问一个死人吗？”这个君北墨也是吃饱了撑的，既然得到了香囊，不去查抓着他问什么？龙少荣不客气地回怼。
君北墨冷笑，这个龙少荣倒是和曲青灵着急起来的模样有些相像，“德亲王如此诡辩倒让人生疑，皇后身怀龙裔，只因区区天宝婢女就丧子伤身，且不说此事背后之人是谁，为了皇嗣，天宝也该给北盛一个交代。”
不问原因只看结果，这件事怎么都是北盛受伤害最大，君北墨一向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若是他此时出手攻打天宝，恐怕天宝就要姓君了。
龙少荣神情微微一凝，但也未见怯意，“既然如此，还请皇上耐心等待，我一定会查明真相，替皇后娘娘找到幕后黑手，必不使天宝北盛友好之交受损。”
一个香囊而已，怎么查？天下调香制药之人这么多，他到哪里去找做这个东西的人，况且找到又有什么用？君北墨一定会借着曲青灵丧子的由头向天宝发难，此刻若是加上北盛这个劲敌，真是雪上加霜。
那枚军令本就与医圣关系不大，加上听说了宫中之事，他第二天就走了。
狮子死了事小，君北墨不定怎么将这件事算在他头上，而且曲青灵丧子，也不知道恢复如何，有没有按他的药方来调养，真是操心。
“徒儿。”别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此时曲青灵必定是在玉阳宫修养，“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寝宫恐怕也只有医圣敢光明正大地进来了，琉璃试图拦下，却被他随手弹了一团粉末便失去了意识。
“阿奇身上的毒与一种香相冲，发了疯。”那香囊中的中草药分量不多，更多的是香料和花粉，所以不算药方。
香？什么香敌得过他的毒？医圣皱眉，心里隐隐有些怀疑。
话不多说，他双指一伸，指尖银丝飞旋而出，一圈一圈缠上曲青灵的手腕，脉象通过丝线传递着。
没了这个孩子等于去掉了一个吞噬曲青灵精神的怪兽，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假以时日调养，会好起来的。
“如何？”君北墨从门外进来，他刚下朝，还来不及用膳便先过来了，刚好碰到医圣在帮她诊脉。
“失血体虚，十分亏空。”曲青灵这一胎毫无意外地小产了，所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很虚弱。
听医圣这么说，君北墨忍不住担心，她虽未表现的过分悲痛，但仔细观察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让人心碎。
“多休息就好了，不必太紧张。”她是大夫，师父是医圣，那些补血益气的药方都快不重样地喝到她康复了，还需要一直提醒她该注意什么吗？
君北墨没有提狮子的事，医圣自然不会没眼色地主动说，当时带阿奇进宫是为了保护曲青灵，也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闹事，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师父，你可知道天下调香之人谁可以与你比肩？”能让阿奇发疯的一定不是药，在她面前用毒无疑没有丝毫作用，所以对方才选择了香。
潮生阁制香榜单之首吕寒，在医圣消失的第二年退隐江湖，两人一人制毒一人制香，经常相互切磋，多年来一直未分出个高下。
“吕寒。”医圣吐出这个名字，君北墨一点都不吃惊。
难道是因为医圣重出江湖，又在宫中保曲青灵产子，他只是为了和医圣挣个高下才将那个香囊放到代冬身上？
如此荒唐的理由？在此刻却解释得通。
听完师父和吕寒之间的往事，曲青灵平静冷淡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少有的怒气，难道只因为他的一时之快就害得代冬如此惨死？又害她没了孩子？
“你的仇人可真不少。”师父因为制毒的原因，得罪了整个御剑山庄，前有武林至尊尤风，现在又多出来个吕寒，到底有多少人想杀他？
想到这里曲青灵也有些伤感，师父孤身一人是如何与这个不公的世界对抗的，又如何一次次死里逃生？难怪遇到她之后，愿意将所有的温柔和爱给她。
“我死以后你就是他的新对手。”吕寒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一定要在制香上胜他一筹，现在曲青灵是他的徒弟，继承了他的衣钵，日后怕是难得消停。
这么难缠的人？那她岂不是日日都要小心这个吕寒？
潮生阁并没有根据香囊查出什么线索，也并没有确定吕寒的行踪，所以在医圣和曲青灵做推测的时候，君北墨并没有打断他们思路，让他们有个方向总是好的。
现在天宝使臣死因成谜，北盛又因此损伤了皇嗣，和亲一事自然也就耽搁了下来。
君北墨早早就批阅完了奏折，此刻正耐心地帮曲青灵暖着手脚，自从没有了皇嗣，她的脾气秉性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恬静从容的样子。
“我瞒了你一件事。”他们之间不该有隔阂，曲青灵靠在君北墨宽厚的胸膛上，轻声说：“孩子本就活不下来的。”
她本以为这个身体最大的损伤就是那副牛膝汤，其实那只是一个催化剂，更重的创伤在很早之前，以至于连她都不曾察觉。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