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的站起来,亚西等人警惕从符箓阵中退了出去,蚩惑已经死了,现在最可怕的敌人反而是这位文质彬彬,看不清实力和目的的秦修。
这个人,实力比蚩惑还要强。
他们都没注意到秦修怎么出手的,剑瞬间都捅穿了他们奈何不得的妖物,还是在顾平潮的面前下的手。
先下手为强一直是异管局的宗旨,实力还在的陆川手中法印飞速结起,细线从旁边向秦修包围而去,九尾狐的狐尾倒竖而起向秦修发动了攻击,连一直装透明的吴岳都甩了几把飞刀破风而去——
…………
艹他娘的,顾平潮沉默了,他就知道,这伙人不到火烧眉毛都不出手,刚才他和蚩惑打的时候一个个都装的像重伤病人似的,现在他妈知道着急了。
秦修轻轻抬手,所有攻击就像是遭遇了无形的风暴,隔在了他三米开外,这下子所有人的眼神都凝重了起来。
秦修稳稳当当的没动,像是压根没注意亚西他们的小动作,一双眼睛没移开过顾平潮:“这件事我劝异管局不要插手了,刚才那妖物只是分身而已,他的本体还要强大的多。”
顾平潮还想问几句,秦修的身体却无声的消失在了半空中。
“不好!”陆川叫了一声:“这结界要塌了!”
话音刚落,硕大的结界碎片就从顾平潮头顶掉了下去,要不是他躲得快,现在一定被砸了个桃花满脸开了。
九尾狐用尾巴把顾平潮卷到背上,带着所有人跳出了即将坍塌的结界。
外面几乎成了个水世界,暴雨成漩涡状流向下水道,却没有聚集的速度快,地面积了膝盖高的水,众人下来后几乎被浇了个遍,几乎零下的温度加上冷水冻的人全身冰凉。
顾平潮靠在狐狸身上喘气,这么多大招高频度的输出,相当于一个普通人搬着桶装水在楼道上跑了几十层,他现在全身都是软的。
最惨的还要数亚西,他腹部被捅了个透心凉,现在血还在往外流,下来的时候又被划破了裤子,现在一手捂肚子,一手捂住裤。裆,那画面简直不忍卒睹,看的一贯落井下石的姬八都忍不住挪开了眼睛。
还是吴岳有同事爱,从兜里掏出了肾上腺素给他打了一针,亚西有气无力的问道:“你这个对妖有用吗?”
吴岳冷冰冰道:“没试过。”
亚西躺在了地上:“……”
好吧,绝望。jpg。
“你想什么呢?”姬八雪白的狐狸头转向顾平潮。
顾平潮回过神,用手中骨刀戳了下地面,借力站了起来:“没什么。”
他们正在一栋居民楼的楼顶,下面是挨在一起像连体婴一样的建筑,外面乌云已经有退散的趋势,想来是蚩惑已死的缘故。
蚩惑的尸体就离他们不远处,除了咽喉一个血洞,看起来就跟睡着了无异,他身上白袍的血红祭文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顾平潮想起了秦修说的,蚩惑的分身就这么强的话,那真身又该如何呢?还有秦修,他究竟是敌还是友,他杀了蚩惑,实际上是帮了他们异管局,就算蚩惑本体无事,但是傀儡祭是徐宜阳下在蚩惑的分身上的,现在分身已破,傀儡祭等于失效了。
不过转念回来,但是傀儡祭这么好破的话,也不会号称三界最强禁咒之一了,问题在于,傀儡祭与徐宜阳之间的约定并没有完成,傀儡祭的反噬却总有人要承担,于是秦修就成了反噬的唯一“受害人”。
如果秦修不杀蚩惑,这个任务多半要落到他身上,即使不会死,那滋味也绝不会好受,秦修等于是在替他承受反噬?
一想到这一点,顾平潮全身都像是被虫子咬了一样不得劲,他这么多年,向来恩怨分明,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摇了摇头,顾平潮把这种感觉移出脑子。
现在一切都云里雾里,说不定秦修只是为了阻止那个妖物说出什么也说不定。
只是,秦修当真像他表现的那么若无其事吗?
他以前在书上看过,说傀儡祭反噬,每隔一月便会发作一次,发作时皮开肉绽,阴寒入骨,会让人痛不欲生。
……………………
秦修当然有事,只不过,他疼习惯了。
空间门落下的时候,秦修从里面走出来,他的步伐是稳得,只不过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现在的状态。
没人知道秦修还住在学校的公寓里,被挪到郊区的建筑和人当天就挪了回去,连带大片的裂缝和焦黑的墙面都已经恢复如初了,当天晚上看到“灵异事件”的人记忆也已经被一一消除了,就像这世间很多东西被抹去痕迹,微末纤尘都不会留下。
这是一栋复式公寓,里面的红木地板光可鉴人,家具不多,看起来带着一股古典味道,就是太过干净反而显得清冷,少了烟火气。
秦修进去关上了的霎那,身上的祭文毫无保留的浮现出来,要是顾平潮在,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这跟蚩惑身上的祭文一模一样,祭文像铁索似的缠绕在秦修身上一点一点勒进去。
温润的皮肉在祭文下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被肆意切割,跟常人一样的鲜红血液流了出来,滴滴答答在红木地板上,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这个复式公寓,秦修光洁的额头上满上冷汗,喘息着半跪在了地上。
他身上黑雾翻滚着,似与祭文做着斗争,但是斗大的祭文像烙铁一样往下沉。
外面是平静如往昔的梅城大学,甚至还能听到来往小女生的叽叽喳喳,跟里面犹如炼狱的惨烈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修牙关紧咬,修长的手死死握在一起,脸上却是冷漠的,仿佛这样的疼痛也没有让他动容。
这样足足过了几个小时,祭文才慢慢黯淡,秦修慢慢站起来,他挥了挥手,一片血污的公寓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秦修冷淡的看了眼模糊不清的祭文,走近了卧室。
这里面简单到了极致,总共只有三样东西,床,衣柜,床头柜,连平常人家的电视机都没有,简直像个样板房,他径直打开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个漆黑华贵的匣子,有些暗的灯火下他坐在床边,伸手摩挲了一下。直到这时,他脸上的冷淡才褪去,慢慢起了变化,竟然有些温柔的意思在里面。他的动作轻而柔,看起来无端有些伤心的意思,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半晌他才打开匣子,昏黄的台灯照在上面,里面是一沓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是一张证件照,里面是个年轻的男孩,面色白皙,眼珠很亮,鼻梁挺直,倒是眼窝颇为深邃,双眼皮很深,中和了有些秀美的面孔,显得神采飞扬,明媚朝气。
要是顾平潮在的话,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高中时的照片。
秦修眼睛划过一丝微光,一张一张往下翻,每一张都是顾平潮,走路的,办案现场的,逛超市的,除了第一张证件照,其余的都是偷怕的,像素很差,他轻轻捏着照片一角,看完了就小心的放在旁边,像放着什么珍之藏之的宝贝。
半晌他才将这些照片用手拢在一起,放进了匣子里。
照片重新放置到黑暗里,秦修的目光投到玻璃外,眼珠透的像冷淡的珠石。
今天和顾平潮见面的一帧帧像电影一样从记忆里滑过去,那人的样子,那人说的每一句话,那人手心的灼人温度,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可怕,有时候他甚至想让自己记忆力差一些,这样就不会每日每夜都在那些过往中徘徊。
他今天不该那么失态的,他完全可以用更加隐秘的手段解决蚩惑,而不是当着那人的面暴露自己,这样说不定还能借着机会多说上那么几句话,哪怕是光是看看……
无数细小的记忆翻涌上来,平时压抑的,刻意藏匿的……
那是他和顾平潮的第一次见面。
生死崖上,祭命台前。
百余名长老皆已端坐在两侧高台,最前方的玉台上还有五个位置,仙门之首,名声显赫的仙尊。下面一众选拔上来的新子弟,穿着淡蓝色的长衫,男子束着高冠,女子披着一抹红巾。
秦修当时年纪尚小,却因为是嫡系和名声在外的缘故,已经是下座的首席。
他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罢了,谁都知道这位仙君论年纪是仙门最小,论规矩那可不小,刻板的很,一张脸成天没个笑脸,活像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秦修知道这些人私下是怎么议论自己的,悠悠之口他也堵不住,时间长了就随他去了,他本来就不想收徒,一是年纪还小,怕镇不住门下,反而误人子弟,而是他的性子也不适合教徒弟。
但是随着他越来越大,几个尊者都坐不住了,去年就硬让他来了,当时的确有许多弟子都想拜他门下,而且多得是二八少女。
秦修看着不像样子,便提出了门下弟子须得至少有筑基的实力,且不得超过十八。
他们这些修炼的寿命本就比一般百姓长,几百年不成问题,大部分人都是二十之后才筑基成功的,更不要说十八之前了,近十年也就出了一个秦修。
这条件一出,弟子们纷纷说秦小仙君太狠了,忒“刻薄”了些,这是要几十年都不收徒的节奏啊。
秦修坐在上面,心里正想着自己画的符咒,这个还不够简便易行,朝溪崖下靠近妖界和鬼界,有许多修为不够的弟子,常常受伤甚至殒命,有了这个不仅能给他们,还能给在山脚下的百姓,多一分活命的机会也是好的。
他正想着,周围窃窃私语突然全停了下来,他不由看了一眼四周,平时不动如山的长老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
正疑惑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就穿了进来:“我要拜这位小仙君为师。”
什么……小……仙君。
简直……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