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姝不想再说下去了。
从没想过,她那般渴求的亲人,竟会是给她痛击之人。
从前的委曲求全,都成了笑话。
许有得不禁着急起来:“囡囡,我就是怕你在堂上胡乱说话才来找你的。”
“你二娘昨日确实是来看过你,但她什么都没干,你别为了脱罪就……”
余下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
只因许长姝正以最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那眼神里,恰似有着钉子一般,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许长姝缓缓开口:“爹,从前我乖巧听话,是因为没人爱我、护我,我不想您在二娘面前难做。”
“可现在,我是相公的妻子,他宠我护我,不许我再过的如从前那般。您做不到的,他都愿意为我去做。”
“虽然相公已经……已经往生极乐,但只要能还我清白,我就会照着相公希望的那样活下去!”
许有得看着她,嗫喏道:“囡囡,你在怪我。”
许长姝闭上了眼睛:“我不叫囡囡,我有名字。我叫许长姝!”
许有得震惊于她的转变,一时间无言以对,刑房内安静下来。
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恰在此时传来。
许长姝连头都没抬,看都没看来人一眼。
却听许有得忽然颤抖着跪下去的声音:“柳、柳夫人……”
许长姝闻言,微微向着来人睐了一眼。
那富贵不可言说的女子,不是柳夫人又是谁!
只见她身着一袭丁香色牡丹晓月裙衫,一步一摇间媚色生资。
她就那般穿越过琳琅的刑具,踏过满地恶臭的猩红,仿若误入炼狱的仙子,与周遭如此格格不入。
若不是早已知晓她是怎样蛇蝎心肠的女子,许长姝怕是也会让她的表象迷惑。
柳夫人满身不可亵渎的气度,缓缓站到了许长姝的面前。
至于那跪在血污之中的许有得,她自是连一丝视线都懒得落在他身上。
许长姝瞥了一眼许有得,凉凉地开口:“爹,您且回去吧,到时……不必来送女儿了。”
自打柳夫人走进来的那一刻起,许长姝的心中就已经明白,她是不可能活着回到自己家中了。
她只觉得遗憾,不能亲自送柳萧然一程。
更是遗憾,此生怕是不能与他葬在一个穴中了。
许有得仿佛听见了上苍的饶恕一般,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竟是再看她一眼都无。
许长姝的心中,已经不再有任何期待和失望。
她只略有失神地看向柳夫人,淡然开口:“柳夫人若是也想让长姝认罪的话,怕是此行要白走一遭了。”
很想说,害死柳萧然的分明就是你自己,又何必到这里来惺惺作态。
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虽然与许家的亲情聊胜于无,但她亦不想牵连他们。
无论如何,许有得都是给了她生命的人。
而许李氏和许娇娇,虽然从不曾善待于她,却也到底是让她活到了现在,并没有逼着许有得将她弃之荒野,亦或是发卖给人牙子。
柳夫人伸手,一根白葱似的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两厢对视,许长姝并无半分回避。
柳夫人忽然笑出声来:“胆子果然大了许多,难怪敢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