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早,柴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几个家丁走了进来,阴阳怪气地喊道:“走吧,大奶奶,该是你上路的时候了。”
许长姝从容不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随后向着屋外走去。
柳万石和柳夫人,早已带着一干人等在了外头。
许长姝不禁轻笑:“难为柳老爷和柳夫人,为了送长姝一程,竟起的这么早。”
柳万石冷哼一声,将衣袖甩了甩,转身便走。
许长姝对着他的背影冷声道:“不知仵作验尸的结果如何?我相公究竟是因何而死,官府可有论断?”
“柳老爷如此着急要将我沉塘,也不知究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亦或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柳夫人顿时脸色一变,怒道:“还不赶紧的,别误了时辰!”
立刻有人上前来,一把扭住许长姝,用绳子将她牢牢地绑了起来。
她的手脚被再次绑缚起来,困在猪笼之中动弹不得分毫。
许长姝望向渐渐升起的日头,心头满是向死而生的平静。
没有挣扎,没有哀求,甚至没有哭泣。
其实她早已有了打算。
柳家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柳萧然,那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她愿意陪柳萧然去死,却不代表她愿意背负骂名去死。
于她、于柳萧然,都太不公平!
只是现在身处柳家的深宅大院,她无处喊冤。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许长姝就那么沉默着,任由柳家把自己带到了河滩边。
柳家早已放出风去,因此河滩边一早便围起了人群。
眼看着许长姝被抬了过来,立刻有人指指点点地议论起来。
“看到没,那就是毒杀柳家大公子的恶妇,这可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听说知府大人将柳家大公子验尸,发现大公子死的极为凄惨,身中数百种奇毒。”
“这种女人,浸猪笼实在是太便宜她了,要我说啊,一定要骑木驴,再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各式的议论传入耳中,更有污秽难听的言论不断被提及,仿佛那些人当时就趴在她的婚床下亲眼目睹一般。
许长姝在猪笼之中环顾四周,眼见着河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勾唇露出一抹寒凉的笑意。
人群嘈杂之中,她忽然狂笑出声,吓得围观的人纷纷后退,皆以为她因为害怕而导失心疯。
许长姝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嘴角尝到了苦涩的滋味,这才噙着泪,向着人群高喊道:“我是冤枉的!”
“都说我为了与刘武私通,毒杀了自己的相公!官府却连验尸的结果都拿不出来!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将我定罪!”
“我的相公,是柳家的嫡出长子!且不说我与他成婚,他带来了多少金银财宝!就我如今大少奶奶的身份,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红!”
“若相公能被名医治好,将来我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算我相公病重不治,他留给我的财物也足以令我挥霍!”
“刘武不过一个人牙子,不论人才相貌,又有哪里能与我相公相比!任谁都不会是那眼瞎之人,放着柳家大少奶奶不做,跑去做个人牙子的妾!”
“柳家要我为相公陪葬,我心甘情愿!但要我认下这杀人的罪名,我却是万万不肯!”
围观的人一下子沸腾起来:“莫非柳公子的死另有隐情?”
“这柳公子死了,柳夫人所生的儿子岂不是成了柳家唯一的嫡子!”
“嫡庶有别!柳夫人是从妾抬上来的,她生的儿子哪里比得上柳公子!”
“柳家这么着急要将大少奶奶沉塘,该不会是为了杀人灭口吧?”
柳夫人听得怒火中烧,眉头紧皱,冷声道:“丢下去!”
立刻有家丁上前,往猪笼里塞了几块大石。
许长姝话还没说完,就连带着猪笼被高高举起,随后“嘭”地一声被丢进了河中。
她猛地呛了一口水,心口窒息般地疼痛起来。
抬头向上望去,日光在河水中碎成了斑驳。
光影百转千回地投射下来,将岸上的人群映得影影绰绰。
耳中听不见半点人声,整个世界除了流水的声浪,仿佛归于了寂寥。
许长姝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就要这样去了吗?
相公,你会在奈何桥上等我吗?
恍惚间,岸上似有一道鲜红的人影猛地跃入河中,将那渐渐拼凑完整的日光重新打破。
许长姝拼命想要睁大眼睛去看清楚,却渐渐失了意识。
就在将要昏过去的最后一刻,那张刻入骨髓的艳绝的脸,映入眼中。
我一定是快要死了,这才看见了相公。
许长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