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就在璃寿城中。
出了府衙的大牢,快马加鞭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柳府。
虽然柳夫人口口声声说要将许长姝私刑处置,倒也并没有多么为难。
毕竟于她而言,许长姝这戴罪之身,自然是插翅难逃。
她进这柳府的门时,倒也没人上前来用绳索绑着,就这么自在地下了马车,而后从偏门走了进去。
柳家祠堂内,早已有人在候着了。
许长姝抬头望过去,只见正中坐着的,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他虽未入朝廷为官,却身着蟒纹墨衣,倒令许长姝心头一惊。
这些日子,她闲来听小翠等人聊天,对一些大家族的事情也影影绰绰地了解了一些。
自然知道,皇家穿龙官员着蟒。
这柳家虽然财势滔天,在璃寿城可谓只手遮天,整个柳家却皆是白丁布衣。
如今这服饰穿度,已然逾了礼制!
虽然心头有着疑惑,许长姝却没有兴趣关心这些。
她已是将死之人,和这柳家再无任何瓜葛,柳家如何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本以为柳家是豪门巨擘,却没想到竟然连族长都没有几个。
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围坐一旁。
许长姝很快就想通了,这件事情本就难以宣诸以口,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正在胡思乱想间,就听那中年男子说道:“你就是……”
柳夫人连忙搭话:“老爷,这就是给然儿冲喜的女子。”
原来这男子,正是柳家的家主柳万石。
柳万石神色间满是不耐烦,飞快地扫了许长姝一眼,似乎被她满身伤痕的样子污了眼睛,又飞快地别开了视线。
他说道:“拉下去,明日一早便去沉塘。”
三言两语,就要了她的命。
饶是在府衙之中,尚且要有实证才可论断她的罪过,到了柳家,却只凭一人之言就定人生死。
柳夫人摆了摆手:“来人,将她拉下去,暂且关押在柴房。”
她忽然有所感应,转过头来,正撞入一双冷厉的眸中。
原来是许长姝嘴角勾着一抹冷笑,正毫不回避地望着她。
柳夫人心头一虚,下意识地又添了一句:“好生伺候着,就是要上那刑场,也要吃饱了断头饭的。左右不差这一点吃食,别叫人笑话了咱们柳家的做派。”
许长姝全无半点挣扎,任由家丁将自己拖进了柴房之中。
毕竟是高门大户,纵使一座安于偏隅的柴房,亦是明亮干爽,比那牢房之中要爽利的多。
许长姝明知将死,倒把一切都放下了,反倒安然捧了些软草,在地上铺了一床临时的席。
随后,便在那窗下躺着,看着日头西洛,看着明月高升。
入夜,万籁俱寂。
唯有夏虫偶尔轻鸣一两声,反倒越发地寂寥了。
想来是白日里早有家丁将那知了粘捕,倒是一声都没听见。
柳夫人着人送来的精致酒菜,原封不动地在食盒里摆着。
许长姝本不想沾染一点柳家的东西,可又想起了什么,便站起身来。
她走到食盒前蹲下,忍着手指的剧痛将那壶酒取了出来。
斟满一杯,微微笑道:“相公,这一杯,就当是你我的合衾酒吧。”
说完,向着地上倒了半杯,随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