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骁宏掷地有声,句句是为辰帝,为整个辰国江山社稷考虑。
辰帝脑海中闪过当日静妃被一剑刺死的模样,眉间寒意渐生。
终于,他将目光从郑云骁身上移开,启唇:“准。”
顾念宛当即变了脸色,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殿中那位辰国最尊贵的人,只觉得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果真不假。
南玉已经扑通一声跪下,“陛下,不可啊,要是刺穿了琵琶骨,那十皇子就再也不能练武了啊。”
秦阳怒道:“孽徒,如今事关陛下与江山社稷,你怎能因为私人感情而不顾大义?”
南玉伏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最尊敬的师父。
“师父,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药师,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就算现在暂时不能治好十皇子,但是以后说不定就寻着方子了呢?”
秦阳面色缓了缓,叹息道:“为师知道你与十皇子关系向来很好,但若非再无办法克制,我也不会提出这个建议,南玉你还是去准备,能帮十殿下缓解痛处的膏药来吧。”
话已至此,再无回旋余地。
南玉呼吸都一窒,他没想到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入宫面圣,竟然得来这样一个叫人无法接受的结果。
殿中再没有人反对,郑骁宏便挥了挥手,让围在郑云骁身边的侍卫撤开。
做完这些,他微微侧身朝秦阳行礼道:“国师,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而散,再站正身子时,郑骁宏嘴角露出隐晦的笑意。
而退下的几名御前带刀侍卫眼中,隐隐露出几分同情。
他是所有辰国百姓心中的战神,更是让他们仰望的耀眼存在,没人能想到,今日他竟要被废尽一身武功。
秦阳端立在殿中,面色清冷,眼中含着悲悯,衣袍飘飘恍如谪仙。
而当众人将目光重新放回郑云骁身侧时,却全都愣住了。
因为顾念宛,竟然不顾被伤到的危险,挡在了郑云骁的身前。
秦阳拧眉道:“四小姐可还有什么异议?若是无事,请四小姐走远一些,不要被在下误伤了。”
顾念宛离郑云骁不过半只手臂的距离,因为先前她穿的丧衣,不符合规制,所以在入宫前被郑云骁强行要求换了衣裳。
她身着一袭湖蓝色的缎织掐花对襟外裳站在郑云骁身边。
虽然面容并非倾城倾国,却并没有被郑云骁的光芒所掩盖。
但顾念宛并不知道其他人心中的想法,她只是需要保住这唯一的护身符。
因此,面对秦阳的质问,她虽然有些紧张,却依旧硬着头皮回答道:“我只是想说,不必刺穿他的琵琶骨。”
“他怕伤了无辜,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压制体内的毒,而且已经大好了,不信你们看。”
说罢,顾念宛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伸出左手与郑云骁紧紧相握。
本命毒玉紧紧贴在两个人的手心,众人发现郑云骁眼中的黑色竟然真的缓缓消散了开去,最终恢复一派清明。
辰帝眼中的寒意尽数消退,随即抚掌大笑道:
“好,好,好。没想到平国公竟然生了你这样一个好女儿,不曾想云骁发起病来,你不但敢靠近,还能安抚住他,这也算是天意,看来这顿赐婚,朕到没有选错人。”
金口玉言下,郑云骁连提退婚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他心中诧异方才的感觉,便默然不语带着顾念宛离开了大殿。
两人才刚刚离开,大殿中便响起一阵咳嗽声,原来是太子郑云宏,正咳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辰帝开口说道:“太子自幼体弱,若不是国师悉心看护,他怎么会安然长大?只是到底留下了弱症,今日又这样费心劳力,先下去歇着吧。”
他如今两鬓已经染了些白色,说话时也不如早年中气十足,却依旧带着无尽的威严。
郑骁宏与秦阳齐齐行礼退下,一前一后走出巍峨宫殿。
而在辰帝面前,恭顺守礼的郑云宏,表情立刻充满了不甘。
“可恶,好不容易才逼得他在父皇面前变成那个鬼样子,师傅您不是说只要提前刺穿几个大穴道,他就会越来越暴虐吗?”
“方才连父皇都松口答应废了他一身武功,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本宫的太子之位,可谁知道竟是空欢喜一场。”
因为秦阳一直给郑云宏调养身子,两人也有师徒之名,私下里都会以师傅来称呼。
秦阳扫了一眼身后远远跟着的宫人,压低了声音笑道:“天意如此强求不得,何况他身边有贵人相助,自是能逢凶化吉。”
“贵人?什么贵人?莫非师傅说的是平国公的那丫头?她一个小庶女,能有什么本事。”
郑骁宏狐疑地看着秦阳,有几分气急败坏。
“太子殿下莫要心急,如今陛下厌恶佘族血脉,只这一点,十皇子就断断不会影响到你的位置,你大可放心。”
郑骁宏摇头,“师傅你何必安慰本宫?虽然他身上有佘族血脉,可父皇心里还记挂着死去的静妃,从来不肯对十弟赶尽杀绝。”
“而如今他刚打了胜仗归来,辰国百姓对他交手称赞,连在朝堂上都有许多人主动靠近他,本宫怎么能不着急?”
郑骁宏越说越气,额头的青筋暴起,全然不似人前那般敦厚温润模样。
尽管如此,秦阳的心境却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影响,依旧沉静如水。
他缓声道:“我奉劝殿下近日不要再随意招惹十皇子,他身边的贵人可不是等闲之辈,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郑骁宏一听见贵人两个字就着急,但不管他怎么追问,秦阳都只是笑而不语。
郑骁宏这副身子还指望着秦阳调养呢,虽然心中急切却也不敢强逼着他回答,只好规规矩矩将他送回了住处便转身离开。
秦阳立在门口看着郑骁宏远去,而后孤身一人进了最里间的丹房。
房门轻轻掩上,他眼中染了几分与周身温润气质全然不符的冷意。
在门关上的一瞬,一道黑影闪到他身后。
秦阳头也不回,负手而立,静静望着丹房中挂着一幅祖师爷的画像。
半盏茶后,他才按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凛声道:
“那郑云骁能逃过一劫,我看的真切,分明是那国公府的庶女,手中握着的毒玉帮了他一把,暗影你亲自领人,去试一试这位顾四姑娘到底有多大本事。
再好好查一下,她什么来历,佘族圣物怎么会在她手中,这可是我梦寐以求,毕生想得到的东西,老天待我不薄,今生竟真的有幸又见着这块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