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宛尚且没反应过来,郑骁宏就已经直接举剑。
一时间,大殿中的内侍官纷纷大喊着:“来人,护驾。”
顾念宛正想上前,却被南玉伸手一把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别过去,他现在已经失控了,一不小心就会要人性命的。”
“怎么会这样?”顾念宛望着大殿中央的郑云骁,不敢置信地低喃着。
此时,郑云骁的眸子已经彻底变了颜色,原本清俊无双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让人不敢直视。
南玉的目光从顾念宛脸上扫过,见她脸上只有惊讶没有恐惧,心底一松,轻叹一声道:
“云骁虽是辰国的战神,但生母静妃却是佘族人,所以他其实也拥有佘族血脉。”
说到这里,他不由地顿了顿。
如今辰国上下无人不知,佘族被皇室判定为妖族,一旦发现便是格杀勿论。
但南玉却发现顾念宛和其他人全然不同,听了这话之后不仅没有表现出失望或者嫌弃,眼中反而多了一丝怜惜。
“陛下如此不喜佘族,看来十皇子自小到大的处境,也是艰难的很啊。”
顾念宛也是被家门嫌弃的,这份苦处她最能感同身受,触及到郑云骁涣散的眸子时,心底生出些许不忍。
本以为郑云骁是刻意为难她,如今才明白,他真正为难的是他自己。
他恨着他母妃,恨着他身上的佘族血脉,也被厌恶佘族血脉的父皇恨着。
所以在见她用毒的时候,才会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瞬间所有的一切,顾念宛全都想得明白了。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世人只知道他是辰国的战神,能让他们不被敌国的铁蹄蹋碎。”
“从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他这一副强于常人的身躯是怎样炼出来的。”
顾念宛脑海中浮现出毒经中关于炼体的法子,不由猜测道:“是因为他天生的佘族血脉,能承受毒药的浸透,我若料想不错,他应该自小在药浴里浸泡长大。”
南玉微讶,转头看向她。
“你怎么知道?我虽听云骁提及,你是懂得用毒的,但瞧你年纪,本不该毒术精通至此,到是我小瞧你了。”
顾念宛心虚地避开南玉的目光,“我……我也是看过几本医术,胡乱猜的。”
南玉不疑有他,继续说道:“你猜得没错,但这也不是全部的原因。云骁也是个能吃苦的,这才有如今这身武艺,还有排兵布阵的本事。”
见南玉是个好相处的,顾念宛试探的再度问道:
“可是你之前说静妃被突然赐死了,那他后面还有没有继续服用丹药和泡药浴了?”
闻言,南玉多看了她两眼。
“这是自然,在这皇宫内院,谁敢随意用毒术,自然没再泡过药浴了。”
“而且,因为这件事,他很厌恶佘族,仔细想想,就算有法子继续炼出一身,铜筋铁骨,也不可能继续炼下去。”
顾念宛再度看向郑云骁,眼底比方才更多了一份同情。
因为她很清楚,炼体中途而废会留下多大的后遗症,如今看来,他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也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而此时,郑云骁周围已经全是御前带刀侍卫,他们手中锋利的大刀都对准了他。
剑把弩弓之际,一个身着月白衣裳的温润中年男子赶来。
他拱手正要行礼,却被辰帝直接止住。
“先救人,国师,这逆子无碍吧。”
顾念宛不解地转头看向南玉,南玉压低了声音雀跃道:
“他是我的师父秦阳,是大药师级级的存在,而且还是辰国的国师,有他在云骁一定不会有事。”
正说着,几道天蚕丝从秦阳手中飞出,直直刺入郑云骁体内几个大穴之中。
在天蚕丝刺入的瞬间,原本已经开始动手攻击侍卫的郑云骁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
秦阳乘机扣住绑在他手腕上的天蚕丝,片刻后他收回蚕丝拧眉道:
“回陛下,微臣之前就告诫过十皇子,让他修身养性,尽可能不要带兵出征沾染血气,更不能动怒。”
“可显然十皇子把微臣的话当做了耳旁风,竟没有一条遵循。如今,微臣也无法遏制,唯一的解法,就是刺穿他的琵琶骨。”
顾念宛想都没有多想,也忘了害怕,脱口而出道:“不行。”
秦阳朝她看了一眼,面带疑惑:“姑娘你是……”
南玉忙解释道:“这位是十皇子未过门的王妃,平怡国公府四小姐顾念宛。”
秦阳淡淡点了点头,略表同情的说道:
“在下明白四小姐的担忧,因为琵琶骨被刺穿后十皇子双手将无法再用力,从今以后也动不了刀剑,可这却能救他的命,再如此暴虐发狂下去,早晚他自己也会力竭而亡的”
大殿中猛地安静下来,辰帝的脸阴沉到了极点。
他看向被天蚕丝暂时控制住的郑云骁,心底终究有些不忍。
“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世人皆知,郑云骁武艺高强,能征善战,是辰国无人匹敌的战神。
若是被刺穿琵琶骨,那等同于一个废人。
这对郑云骁而言,比杀了他更难以忍受。
知子莫若父,辰帝就算骂的再凶,也不忍看见这个儿子,落得如此下场。
南玉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却无计可施。
而秦阳叹口气,摇了摇头:
“除了刺穿琵琶骨让十皇子就算暴虐也无法再伤人,慢慢消减他这一身的戾气,微臣也别无他法,否则殿下可能最终,连自己都会被伤到。”
一时间,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郑云骁身上,殿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今日他穿着一身绣了金线的紫色长袍,腰间系着白玉佩,脚蹬鹿皮靴,装束极其简单,却足以压过所有上京的好男儿。
饶是如今他已然失了神智,却依旧眉目英俊如画,周身贵气无双,只一眼,便让人明白什么叫做天之骄子。
辰帝也还在犹豫,这个决断若是做了,恐怕郑云骁恢复清醒后,与他之间的成见,只会更深。
到底是他和毕生最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想到这,辰帝的眉头紧锁的更厉害了。
正这时,许久没说话的太子郑骁宏突然跪下,恳切劝道:
“父皇,儿臣知你心中不舍,但父皇可还记得当日夜宴上十弟发怒,竟在御前硬生生将一个刺客打的全身骨头尽碎?”
“如今连国师都已经无法遏制他的暴虐,那有朝一日若他对父皇出手该如何是好,他对满朝文武出手又有谁能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