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二天一早她拿着单子进屋给林超过目的时候,眼眶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林超就很心疼:“不是什么大事,何苦这么急?明日交单子过来也是行的。”
玉竹就笑:“爷这段日子动静小不了,雪一下,又是想修葺路又是想修护墙的,奴婢这边也不敢拖着,误了爷的事,赶着交单子,也是为了把爷看不上眼的也挑出来,到时候好赏人!”
玉竹和半夏两兄妹能从进府时身世飘零,孤苦无依到如今,踩了高跷去撑杆跳似的,一跃好几级到了林超这个嫡出少爷身边伺候,甚至到了三把手的位置,那还真的不是光因为林超的移情的原因。
底下人这么能干,做主子的也只能领情,林超也就接过单子,先是看得范府和郑府两张,送给当家主母的礼,基本涵盖了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酱醋茶,至于送给小主子们的,都是在吃食和衣料皮毛上做功夫,嫡出、庶出虽然数量不一,成色不同,但种类都是一样,考虑得这么周全细致,自然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林超特别叮嘱了一句:“今年郑家的大表姐好像要开始说人家了,她的那份皮毛衣料可以多备些,倒还不是仅仅因为她是嫡出,这些以后她也用得上。”
玉竹赶快加了几笔。
然后就是看要送到以后的老师、同窗家里的单子。
说也好笑,这些人中,就只见过一个白麒麟,就这位主儿,和林超关系都还很微妙,其余人家住哪里,品貌秉性如何一概不知,就算细看,能看出什么不对来?
林超叹了口气,全部道:“除了送给老师的保持不变,其余同窗家里,全部送吃的,庄子里新鲜肉食、野味,刚地里起的蔬菜,还有外头不好买到好的水果,一概只送这几样,当时吃了就算了,也不用送衣料皮毛,经常看到还能念几分情,个个都是见多识广,富贵乡里长大的,什么好的没见过?太贵的咱们不能送,还不如简单点好,粗俗就粗俗吧,反正就自家庄子里出的,也只占个新鲜劲这一宗好处了,好在以后说不定也只见面情,没必要弄得那么亲昵了,不然还以为咱们舔着上赶着结交呢!”
玉竹哦了一声,正要抬腿走,林超猛然想起一事,又赶着补了一句:“姜家这个长孙,是东北出身的,猪肉和新鲜大白菜多送些,还有沐家那个小侯爷,瞧瞧送来的干货,有没有什么菌菇,还有干辣椒花椒一类的辛香料,多给他送些,那边湿气重,口味倒比川渝更重些!”
玉竹就很无奈:“爷,什么小侯爷,从哪里又跑出来一个小侯爷?人家沐大少爷都快十五岁了,可这个侯位还没传给他呢,也不过是白身!”
林超抚了抚额:“该打!这几天可真的忙昏了!”
至于是林超其实是有心挪揄,还是真自个儿一时误了口,玉竹也不敢多计较:“那爷您先歇着,奴婢这就安排车子去了,拜帖自然就叫吴叔那边安排着写了。”
等玉竹出了门,林超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好半日才叹了一句:“云南沐家,嘿,这个沐家!”自己却又沉思起来。
云南沐家,可是前朝就传下来的老牌子权贵世家了,历经两朝仍然屹立不倒,虽然今朝一直不受皇帝待见,但人家依然把云南守得铁桶似的,陈家是皇帝的耳目不假,可这么多年了,连个小浪花都没翻腾出来。
如今的珍妃,云南王唯一嫡出的亲妹妹,多么高贵的身份,起点也高,根本不用从贵人的份位开始熬,一入宫就直接封了妃,引得六宫侧目,结果人家瞧起来娇娇弱弱的,不甚受宠,却还有本事在一堆人的虎视眈眈中,生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还给平安抚养长大了。
如今这位三皇子,今年还和大皇子打了一番擂台,虽然竞选太子一职没能成功,但却是顺利封了亲王,虽然这里头包含了无数的帝王心计和平衡之道,但沐家人自己肯定也是有许多底牌在的。
虽然林超这些同窗家里都是且富且贵到了十分,让帝王都不放心了,才不得不把儿子、孙子送进来当质子的,可这一堆人中,林超第一个不敢小看的,就是这位沐大少爷。
虽然以前没有共事过,但林超觉得吴大掌柜也的确是个手脚麻利之辈,他交代给吴大掌柜的几宗事,不过两三日,外头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但林超也没有猜错,基本所有的佃农都是选择了领银子,吴大掌柜拿着登记的册子进来回话的时候,他本来还捏着一把汗,不晓得受了此等打击,这位小主子会不会动大气。
结果林超不过看了一眼册子,就递给了玉竹:“按这上头的人头、姓名,再誊抄一次,你那边留个底,再还给你吴叔。”
吴掌柜忙推辞:“爷若是留着底本也不妨事,左右到时候还要到爷这里来领银子的。”
林超就点了点头,道:“那就领吴叔的情啦!只是吴叔是在庄子里呆久了的,底下这些事您就多盯着点,虽然天冷,但离通州城也不远,采买材料也方便, 这修路的质量嘛,不敢说一定要比官道好很多,但至少要高个一两成才是,多少银子我也认了,但我眼睛里可揉不进沙子去,官道年年修,工部也要年年补,这里头的事吴叔也清楚,路修好,四通八达的,以后享福的也是他们,难不成我以后也天天住庄子里?”
:“老奴自然明白,只是爷说的私塾武馆还有医馆……”吴大掌柜看了林超一眼,一时有些踌躇。
林超心里就冷笑了一声,若说十成里的佃农,哪怕有九成的佃农都要银子,林超都不会疑心到吴叔身上去。
只是这些佃农全部都选了要银子,这里头若说没有他的事,那还真是骗鬼都不信,只是挑拨了底下人对着干还不够,还想打私塾武馆和医馆的主意,当面一套,背地里吃相却这么难看,林超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
他便淡淡道:“吴叔倒不必担心这一茬,明儿我这边要去城里给亲戚们送年礼,回来顺路就把名单带回来了,老师我也选好了,私塾这里赶得还有些急呢!就劳烦您多用些心了!”
吴叔虽然脸色有些不虞,但还是应了个是,又说了几句,才起身告辞,林超却是故意瞅着,他最后那只脚都跨出了门槛,他猛然又想起一事:“吴叔略等等……”
吴叔只得转过头来:“二爷是还有什么吩咐?”
林超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吴叔也知道,在我跟前伺候的丫头,名儿呢,都是按着中药材来取的名,大丫进来伺候好几天了,我冷眼瞧着,是个妥当人儿,可堪大用的,便做主把名字给她改了,唤作白果,吴叔听着可否妥当?”
白果又名银杏,其味甘苦涩,性平,药用的部分就是它的核仁,虽然它的确是一味药材不假,但它生来却是有毒的,不能直接食用,凡内服必以炮制品入方,不然就是治不了病,反而令人送命了!
好好一个小姑娘家,却给起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吴叔心里本还有些不虞,但一想到林超跟前,颇为用得上的半夏,细论起来,其药性也和白果一样,是生品有毒,熟品无虞的,或许林超就是只按药材来赐名而已,却并没有什么别的深意呢,他便又释然了。
而且能得主子亲自赐名,也算是白果莫大的荣耀了。
他忙拱手谢过:“那老奴就代小女,多谢二爷赐名了!”
林超含笑道:“吴叔客气了,您放心把女儿送进来,我自然也放心您呀,外头冷,吴叔先回去罢!”
吴叔总觉得林超是话里有话,但稍微一细品,又似乎是没有抓住什么,也以为自己多想了,便就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