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卓如坐针毡。
苏梅进宫,与云昭飞不无关系。甚至可以说,苏梅能有今天,是云昭飞一手策划的。在旁人眼中,特别是皇上及逍遥王的眼中,自己与云家早已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了?
苏卓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善琴精心调配的养生凉茶丝毫未起效用。
虞梓墨点到为止:“云家一门,可谓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呐。老狗的花甲寿宴,亦着实令本王头痛异常……”
“王爷!”苏卓听得一身冷汗,忍不住出口制止:“王爷,慎言,慎言啊!”
方才那番话,指名道姓,含沙射影,若是被潜伏在周围的云府探子听了去,那还了得?逍遥王贵为皇亲,自能脱身而出,可自己并无靠山,定然难逃干系。
“苏大人很是紧张,莫非,也是怕了那老狗?”虞梓墨剑眉一挑,唇角一翘,满脸的讽刺:“几句实情罢了,苏大人这般惊恐,似乎并无必要。”
虞梓墨左一句“老狗”右一句“老狗”,像是上了瘾。
“亦或是……”虞梓墨做出恍然大悟状,“哦,本王晓得了,苏梅……不,应该称淑妃娘娘,她与云家的关节乃是苏大人一手打通的?如此看来,倒是本王疏忽了……苏大人与云……”
“王爷!”苏卓忽然起身,重重跪在青石地面上:“苏某虽出身低微,但祖父及曾祖父均乃戍边将士,苏家世代忠良,从未出过奸臣叛将,苏某如有半点忤逆之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虞梓墨抿了口茶,并不言语。
“至于舍妹……”苏卓恨恨道,“真不愧是庶出的,血统不正,害人不浅!”
他原本就是个迂腐的性子,将长幼嫡庶、君臣有别看得极重,对于云家路人皆知的心思更是嗤之以鼻,一份深藏已久的不屑终于露了出来。
虞梓墨松了一口气。
他要的就是这份不屑。
乌烟瘴气的朝堂上,苏卓是难得的一股清流,能力及品行均入得了眼。为让云家父子不疑有他,亲手将苏卓送到皇上面前,虞梓墨已经部署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才在苏家姨娘那里找到机会。
“苏大人不必紧张,本王邀你前来,不过是喝杯茶、聊聊天罢了。至于方才之事,苏大人若是有心回避,本王全然不会强逼,权当随口一提,不必当真。”
“快快起来,这要是让善琴姑娘瞧见了,成何体统。”虞梓墨淡淡看了苏卓一眼,端起茶壶将他面前的茶杯斟满,“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施虐于你。”
苏卓缓缓起身,腿脚还有些发虚,身后的汗水早已湿透了长衫,哪里还有心情喝茶?
“王爷,请恕苏某直言。”
虞梓墨望着苏卓有些发白的脸庞,轻轻“嗯”了一声。
“当今天子韬光养晦,休养生息,抚民以静,德福朝野。继位十年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样的日子,是百姓福祉啊!”
这马屁拍得呦,虞梓墨敛了瞬子,心里冷笑。
韬光养晦?那是因为皇上无权无势,只能终日醉心练武,不问朝政。
休养生息?皇上倒是有心攻打积怨已久的初月国,然虎符掌在云昭远手里,他调动不了兵马,只能干瞪眼儿。
扶民以静?老百姓眼中只有云相、云府、云党,压根忘了自己还有个姓虞的皇上,可不是耳根子清静。
德福朝野?文武百官均由云海天选拔任用,得了官职便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好处的确是捞了不少。
至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纯属祖宗保佑、国运未尽罢了。
苏卓擦了擦额头上的凉汗:“王爷,云相国乃两朝元老,德高望重。苏某一介偏裨文官,孤陋寡闻,怎敢妄言相国的长短?”
虞梓墨缄默不语,幽幽盯着苏卓的脸。
“王爷,”苏卓忽而压低嗓音,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常言道,日中有昃,月满则亏。泰山虽高并非无顶,东海虽大终有极边。凡事皆有定数,不可操之过急啊。”
虞梓墨漆黑的瞬子缓缓收紧,眉宇间流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赞赏,似乎还在斟酌苏卓的话。
一口将杯中的凉茶饮尽,苏卓快速起身:“王爷,苏某言尽于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