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明察,臣妾从不插手父亲的事情,与那琳琅宫更是毫无瓜葛,还望皇上不要轻信他人之言,冤枉了臣妾!”
“云若婉!”
虞筠霭勃然大怒,警告之意溢于言表。“你好大的胆子!”
云若婉水瞬中含着泪,呆呆望着虞筠霭,他头一次直言她的名讳,竟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果然到了撕破脸的时候。
此时她终于察觉出,是什么东西变了。
他的态度。
寿宴后的第三日,她派了婢女前去,原本是想问问巫魅的事。往常这样的问话,虞筠霭便是再不耐烦,总会给她个回话。
谁知常公公直接将她的婢女轰了出去。
她不死心,又试了一次。
常公公以不敬为由,重重斥责婢女,又给轰了回来。
云若婉早知常公公不待见她,不仅常公公,虞筠霭身边的人,没几个待见她的。但这一次……不对劲儿。
寿宴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虞筠霭没有再开口,冰冷的鹰眸一动不动盯着她。整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明黄色的宽袖重重一甩,踏出玉婉宫。
“恭送皇上。”
云若婉的嘴角尝到咸意,手脚冰凉。
终于松了一口气。
虞筠霭,已不再是当年她入宫时,那个恬退隐忍、受制于人的少年天子,在岁月的磨砺中,他终究会有一天,成长为一代睥睨天下俯瞰苍生的帝王。
云家的日子,还能走多远?
她不敢想。
候在殿外的常公公见皇上满面冰霜地出来,慌忙跟了上去。
“皇上,息怒。”
息怒?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有什么可怒的?
虞筠霭淡淡扫了一眼身后的玉婉宫,巍峨的殿角在暮色中发出惨淡的华光,孤零零地屹立在那里。
五月初五。
端午节是寒山国最盛大的传统节日之一。按照习俗,家家户户要在门口悬挂钟馗像,饮用雄黄酒和菖蒲酒,品尝五毒饼、咸蛋、粽子和时令鲜果,有小孩的人家,要给孩子佩香囊和涂雄黄,已经出嫁的女儿还要回张罗娘家。
赛龙舟是端午节的重头戏,凡是大一点的人家,均要参与进来,皇亲国戚也不例外,以庆祝插秧胜利和预祝五谷丰登。
青蔻和善琴来到护城河边时,龙舟赛即将开始。站在河边远远望去,大大小小的龙舟,张灯结彩,姿态不一,最长的竟然打百余尺,光桡手就七八十人,身穿彩裤,极为醒目。
护城河边早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即便是平时不出门的妇孺姑娘,也都在夫君和家人的照看下前来观赛,一时间银钗耀日,鼓声如雷。
正所谓“两岸罗衣扑鼻香,银钗照日如霜刃。”
在善琴的指点下,青蔻很快看到品茶轩准备的龙舟。一条长约六十余尺的中型大红色龙船,船身狭长细窄,舟上楼阁巍峨,舟身精雕细镂,彩绘金饰,谈不上雄伟奢华,但也高大宽敞,桡手们个个光着上身,露出精壮魁梧的脊背和手臂,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快点快点,比赛马上开始了!”
青蔻一边催促,一边在江边买了一对纸折的小公鸡,吩咐善琴扎在船身上。几个桡手则立于船头,杀了一只公鸡,滴血于龙头之上,保佑龙船顺利夺冠。
河岸边传来阵阵喊声,青蔻和善琴的注意力全部被比赛吸引了过去。
“快看,开始了!”
比赛开始,只听得一声号子尖锐地响起,数百条龙舟齐齐冲了出去,每一条船都在生龙活虎奋勇前行,两岸的围观者情绪被调动到极点,尖叫声、呐喊声、大笑声不绝于耳。
“咱家的船领头了!”
青蔻死死盯着品茶轩的龙舟,兴奋异常地跳着。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品茶轩的龙舟已经处于明显的领先地位。领头的桡手让人把龙尾踩低,使龙头高翘,船头的急浪便从龙嘴中喷吐出来,顿时引得阵阵喝彩。
“太棒了!好样的!”青蔻扯着嗓子大喊:“加油啊!”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龙舟向着红线飞快地驰近,在一阵叫好声和叹息声中,品茶轩的船只不负众望,一鼓作气冲过终点线,赢得胜利。
青蔻激动得快要晕过去,双眼迸发出点点星光,一头乌黑透亮的云鬓早已因兴奋而凌乱。
“落霜城不比咱们琳琅宫,这里的女眷以端庄娴静为荣,五小姐你不能太随意……”善琴正要拽着青蔻帮她打理头发,猛然瞧见一名穿着粉色宫装的婢女缓缓走来。
“青蔻姑娘,奴婢名为蓉儿。”粉衣婢女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皇上邀您上船小坐片刻,尝尝御厨新做的粽子。”
“皇上?”青蔻心里一惊。
皇上也来了?
“五小姐,在那边。”
青蔻顺着善琴示意的方向望去,皇上的龙舟就停在水面上,四周有众多侍卫把守。
事实上,帝后观赛本就是寒山国端午节的习俗之一。
“这……”善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果然是被宫里盯上了,青老大说得没错,她们的真实身份,恐怕是瞒不住了。
“好啊。”青蔻淡淡望了善琴一眼,递出一个“还能怎么办”的眼神:“我刚好有些饿了,有劳蓉儿姑娘带路。”
虞筠霭乘坐的皇家龙船停靠在一处小岛旁,以整根金丝楠木雕成,龙头高昂,雕工精良,龙尾高卷,气势如虹。船身上画着八仙图案,色彩纷呈,栩栩如生。
他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双目无神,看上去极为无聊。紧挨他坐着的,是虞梓墨、云若婉、云昭远及苏卓。第二排坐了四妃中的两位,沈芷兰及苏梅,以及太医院的张进。马凌及常公公,携数名侍卫、宫女及太监,一个个板正地站在船舱两侧,微微垂首,随时等候召唤。
“品茶轩果然不一般,连云家的船都没赛过他们。”虞梓墨笑得别有深意,“待会儿可得多赏青蔻姑娘几个粽子,或是……赏什么都好,总而言之,不能怠慢了。皇后娘娘觉得呢?”
云若婉闻言一愣,下意识握紧双拳,连耳尖都憋红了。
她身后两位仪态万方、各有千秋的美人,原本安安静静端坐在木雕矮凳上,听到逍遥王话里有话,纷纷垂下脸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梓墨将视线转向另一边。随着青蔻乘坐的小船愈来愈进,云昭远难掩笑意,就差奔出去亲自迎接了。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