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大人万福金安。”
“少主大人万福金安。”
“少主大人万福金安。”
白远知夜里就这么被沈幼安给活生生的吵醒,沈幼安年少时期的眉眼带着些冷清、带着些凌厉,可经过这么多年岁月的打磨,她的眼底除了温和就什么也没剩下。
“幼安。”白远知伸手拍拍沈幼安的脸。“做噩梦了?”
沈幼安被唤醒的时候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天大的惊吓一般,她直挺挺的坐起了上半身来,瞪大了双眼,‘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好半天才回过神,回头看了白远知一眼,又看了那盏依旧燃着的‘琉璃莲花灯’一眼。
“我好像梦到以前的一些事情了。”
“是吗?”白远知的声音很轻,他伸手去拭去沈幼安额头细密的汗珠,安慰道:“梦见什么了?好事还是坏事儿?”
“我梦见琴歌了。”沈幼安去抓白远知的袖口,像是在求助。“他让我叫他,得叫到他开心为止。”
“那你叫了吗?”
“正在叫呢,就被先生唤醒了。”
“别着急,慢慢想就好了,你看你做个梦,浑身都湿透了。”
直到白远知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背脊时,沈幼安才感觉身上穿着的的内衫已经全数被汗水浸湿,她吞了吞口水,道:“我自己都越来越好奇了,那个琴歌在梦里都可恶的要命,怎么可能还会在锦阳花都护我平安呢?还有宁前辈,东方凉薄,他们明明都是那么厉害的大妖……”
“幼安。”白远知笑着喊住了因为恢复了一些记忆而显得有些过于激动的沈幼安。
“嗯?”
“你开心吗?”
“开心?”沈幼安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莫名,她道:“在白先生眼里,怎样才算是开心?”
“这世上除了悲便是喜,你若不是伤心,那便就是开心的。”
“那我应当是开心的。”沈幼安笑着抱了抱白远知。“和白先生在一起,觉得很开心。”
“当真?你若是骗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我总觉得自己和白先生是认识的。”
“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和白先生呆在一起实在是太舒服了,说话做事也不会觉得别扭,翻一下身你就知道我要喝水,抬一下头你就知道我冷要去关窗,我和师兄在一起快二十年,这次见面也始终觉得哪里奇怪,慕家主虽然也说我对他有恩情,可是待在别人家里同样是不自在,白先生和他们不一样。”
“许是因为你睁开眼睛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我。”
“不是的。”沈幼安立即否认道。“白先生,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何?”
“我还没想明白,你能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你吗?”
“我等你,你慢慢想,想多久都可以。”
两个人坐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了天亮,沈幼安告诉白远知,说慕家堡的早膳比沈家庄的还要难吃,白远知本就是个对食物极其挑剔的人,一听这话也就瞬时没了进食的欲望,慕家堡搭建在山谷之中,和沈家庄的高林耸立不同,这里放眼望去的全是鲜花青草、河流小道。
沈幼安带着白远知抄了一条杂草丛生小路,找了一颗果子树,又趟过一条小河,插了几条鱼,就地开始烧烤。
白远知对升火烤鱼这事儿倒是熟练的厉害,沈幼安一边洗果子一边对他说道:“本来我死活不相信自己会嫁到慕家,可现在看来大家也没有骗我,这个地方我觉得很熟悉,感觉以前常来似得,走哪条路,趟哪条河,摘哪颗树上的果子,虽然脑子记不得,可是身体还留有本能,因为以前走过,所以现在也能走一遍。”
“你喜欢这里吗?”
“说不上喜欢。”
“那为什么这么高兴?”
“这不是因为有白先生在吗?”沈幼安递了一颗干净的果子到白远知的手里。“说实话,我以前真的很怕慕家主,可是有些事情发生过,即便我不记得,我也能感受到,这一次遇见他,我们好像真的比以前更熟悉一些,他还把‘琉璃莲花灯’借给我用,白先生,你不知道,以前因为慕敛晴的事情,慕家主见着我都恨不得杀了我呢。”
沈幼安明显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情而连带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这几日同白远知的话都多了许多,说什么做什么也是笑着,像是再没了烦恼一般。
宁清逸是葬在慕家堡的,慕非白给他立了碑,沈幼安和白远知跟着进了慕家祠堂的时候,还看见有一尊小小的木牌端端正正的放在右后方的一个角落里,慕非白上了香,又拿自己的袖口把那牌子擦的干干净净。
虽然关于这两个人的事情,沈幼安记起来的不多,可是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没有记忆里初初听到时的震惊,沈幼安看见宁清逸这三个字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也接受的很平静,那木牌有道裂缝,看起来像是被人砸过,不过却也十分干净,应当是慕非白每日都会过来打理。
“我也上一炷香吧。”白远知顺手在桌案上拿了三炷香,就着燃烧的烛火点燃,然后端端正正的站在宁清逸的木牌前方,恭敬真诚的拜了三拜。
“这位先生,同我内人相识?”慕非白有些好奇的问道。
“妖界白狐族的宁前辈,曾对在下有过救命之恩。”
“那狐狸会救你?”慕非白更加惊讶,宁清逸虽然说也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坏家伙,可也绝对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主儿,若是他认识的,说不定还会搭救一把,但若是不认识,那铁定是头都不会回的转身就走了,慕非白下意识的去感受了一下白远知身上有没有妖力或灵力,但是感受了小半天,也什么都没察觉到。
原来是个普通人啊。
“对,宁前辈救过在下。”白远知回答的肯定。
沈幼安注意到白远知上香的时候手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上过香之后,那男人便径直出了祠堂去,只剩下慕非白和沈幼安留在一起,见白远知走了,沈幼安便也伸手拿了三炷香起来问道:“慕家主,我也想给宁前辈上一炷香。”
“你以前唤我非白哥哥,唤他宁叔叔的。”慕非白重复了一遍称呼的问题,可是说完又自己笑了,他道:“罢了罢了,你就叫宁前辈、慕家主也行,要是按你之前的叫法,我们两个都被你叫差辈儿了。”
“我,我,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现在能和慕家主这样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说话。”
“我以前也不相信,只觉得你是个讨人厌又不识趣的女孩子,不过你好歹聪明,沈幻灵很好,但他不适合你,你选琴歌是对的。”
“宁前辈是琴歌的老师?”沈幼安突然想起这个。
“嗯,要不是他,那琴歌估计也不会被带成一副痞子相。”慕非白摇头,像是对那活了五六百年还没个正形的狐狸感到无奈。
“对了,慕家主,我回赤景峰的时候,还看见敛晴姐她……”
“自己选的路,跪着哭着也得自己走完。”提到慕敛晴的时候,慕非白眼里的光芒瞬间下沉,他背过身去,望着宁清逸的牌位道:“我做她的哥哥已经是做到仁至义尽了,何况她还欠着我一条命,沈幻灵的态度她看不清楚,就活该自己受这苦,人家没理由白白对她好……不过这事儿也有我自己的错,小的时候宠着她惯着她,什么都给她,才会害得她如今长大变成这般自私自利的模样。”
“我以前很羡慕她,有这么好的哥哥。”
“羡慕什么?一个害了她一生的哥哥有什么好的?”慕非白苦笑,然后伸手去摸那块有裂缝的排位。“宁清逸是琴歌的老师,你拜一拜他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可惜琴歌那妖遇难的时候也没人看见,没人找见,弄得现在连一块儿能祭拜的墓碑都没有,此前沈幻灵说你失忆的时候,我还觉着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但后来想想,若是有人来让我忘记那只死狐狸,我也肯定是不愿意的。”
“我是不是欠了琴歌很多?感觉大家都不愿意在我面前提起他,我是不是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沈幼安心中一直好奇这个。“难道是他的死,同我有关吗?”
“你们两个之间的是非恩怨,我也实在是说不清楚,慢慢想吧,别着急。”慕非白回头拍拍沈幼安的肩膀。“别人说的总归是没有自己记起来的真实,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你从没有做错过一件事,也没有伤害过一个人,所以放心大胆的找记忆便是,这段时间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就回来,虽然你我已经没有夫妻的名义在,但是慕家堡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打开。”
“我有些感动呢。”沈幼安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
“昨日白公子说,想带你去锦阳花都看看,你在那里也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看看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锦阳花都是白卿如在坐镇,你此番过去,行事最好低调些,走走看看便是了,如今的六界,可是不太平的很。”
“对了,东方凉薄呢?”
“他也在锦阳花都,不过……”慕非白迟疑了一下,随后才道:“听说被白卿如挑断了手筋脚筋,现在关押在地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