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根噬魂钉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至少在沈幼安的知识库里，修真界就从来都没人碰了这个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的，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给沈幻灵带来了什么。
“这样吧，我有话想要同这位姑娘聊聊，北阖前辈，能不能带你家孩子先行回避？”慕非白提议。
“不行。”沈幻灵断然拒绝。“非白哥不必多说什么，我是男人，我该保护幼安的，你要说什么我多少也能猜到，但是我的态度很明确，这八十一根噬魂钉，无论如何，我都得受。”
“你是男人，这是你的责任，那我妹妹呢？”
“我违背的父母的意愿，我该受罚，我遵从自己的意愿，这是我的本能。”
“那你退出修真界之后，沈家又让谁来接管呢？你能保证沈默叔叔能在这三五年内清醒过来吗？”
“……”
“儿女私情？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会是你做出来的决定。”
沈幻灵是修真界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慕非白向来自愧不如，也心服口服。
“沈幼安，这是你的主意？”
“和幼安没有关系。”沈幻灵的目光略有动摇，尤其是听到沈家无人接管的时候，方才还坚定无比的一颗心，现在又似乎开始被什么东西给一点点的敲碎开来。
“你为她要走，自然是和她有关系的，这样吧，我来说句公道话，选择你们自己做，不过婚约不能取消，就算你沈幻灵离开了沈家庄，我妹妹，也要以沈家当家主母的身份住进来。”慕非白眼睛微眯，然后将目光落到了沈幼安的身上。“退出修真界，消除自身灵力，做回凡人，以后遇着妖怪，你们可就只有亡命天涯的份儿了，修真界的生死存亡和你们再无关系，沈家庄的大小事宜也不能插手，甚至……再也不能踏回赤景峰一步，这样你们也能接受吗？”
“我……”沈幻灵想答‘我能’。
“沈幻灵，不必急着回答，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你要走要留，自己决定。”慕非白拂袖起身，带着慕敛晴想要离开。“不过我建议你们两个这三天最好别见面，不要被对方影响，看看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如今天下本就不太平，大患未除，大恨未消，白琴歌这几年成长的速度又快的惊人，白卿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关，东方凉薄，白玄壑，宁清逸，花千翎，这些都是妖界数一数二的厉害大妖，而我们修真界就你我两个，沈幻灵，想事情记得用脑子想，别总是什么心意不心意的，你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幼稚的人，明白吗？”
沈幻灵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幼稚的人，他是修真界继沈默之后的唯一一个继承人，他是代表人类同妖界签订修好盟约维持和平整整八年的主事，他是未来修真界的希望，这是整个修真界所有人都认定的事实，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沈幼安要带他走。
沈幼安明白沈幻灵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也是同他一般纠结，甚至都到了质疑自己为了私情而不顾大局的做法会不会成为修真界历史里的一抹黑点，甚至脑海里都会自动浮现，百年之后修真界轰然倒塌的模样。
两个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沈幻灵那边日日都能见着北阖师叔前来劝说，可是沈幼安这边则是大门紧闭，无人问津。
“你知道我会来？”
直到第二天的夜里，沈幼安从房间的院子里提着一壶凉水进屋，因为沈幻灵的事情，这两日每日都有师弟师妹们丢烂菜烂水果进来，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做了一件不对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敢出门。
慕非白来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是沈幼安看见他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觉得理所当然。
“您先离开吧，我知道您要说些什么，这件事情，我想自己考虑。”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慕非白反问。
“嗯。”
“那你说来我听听，我看看你能猜的对几分？”
“是想要让我放弃对吧。”
“不对。”慕非白摇头道：“我不是想让你放弃，我是让你必须要放弃。”
沈幼安长出一口气，像是无奈。
“你不必烦扰。”慕非白指指自己面前的座椅，示意沈幼安坐下。“我知道你认为我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才会坐到这里来欺负你，当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不过更多的还是，为了我们修真界的利益考虑， 受了几百年的欺负，如今好不容易能重新站起来，就要因为你们的一句相爱，而让所有前辈先烈们的所有努力都算白费？若是个太平盛世，他沈幻灵要走要留谁会在乎？可现在不是太平盛世，现在妖界还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们的，白卿如休养，东方凉薄闭关，宁清逸倒是不惹事儿，可是没人摸的清琴歌到底是什么性子。”
“为什么不能取消婚约呢？这样师兄不用离开，我也，我们，我们也能在一起。”
“不行。”慕非白毫无迟疑。
“就因为慕敛晴是你妹妹？”
“没错，就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全天下的人都能受委屈，但是她不能。”
“你说我自私，说师兄不顾全大局，那你这又算什么？”沈幼安情绪有几分激动。
“我给你讲讲你还没来沈家庄的事情吧，沈幻灵那会儿还小，你也还在锦阳花都生活着，那时妖灵肆掠、祸害人间的感受你应当是最能直观体会的一个，我的父母本事不大，但是好歹能护着我们‘长乐商丘’的百姓，当时沈默叔叔过来要求我父母能携手对抗妖界的时候，我父母是拒绝的，拒绝的理由很明确，护不了那么多的人，也就是这一次拒绝，导致‘锦阳花都’亡了城，然后，沈幻灵跟着沈默叔叔去救人，在一片废墟里把你给挖了出来。”
“什……什么？”沈幼安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
“沈幼安，你是不是在想，若是当初我们慕家肯出手搭救，你的父母、亲人、朋友、邻居们也就不会死的那么惨了？”
花都城被白玄壑侵占的那日，满城散出来冲天血气吓得周围好几座城池的百姓都连夜撤离开来，沈幼安永远没办法忘记，自己的母亲被一只可怖的蛇妖开膛食用内脏的场景，仅仅是提起这些她都会恐惧到双腿发软，母亲的惨叫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沈幼安怕的要命。
“你的想法确实没错，若是当时我父母肯出手，‘锦阳花都’说不定真的保的下来。”看着沈幼安发抖的手指头，慕非白觉得自己此行的目地已经达到一大半了，他继续说道：“而你的父母、亲人、朋友、邻居也说不定现在还能活着。”
“那，那你们，为什么不来？”沈幼安结巴了几句。
“因为知道这一战不好打，因为那年我娘亲刚刚怀上敛晴，因为我们还有自己要保护的人，因为我们那个时候太自私，根本就没考虑别人的感受，就跟现在的你和沈幻灵一模一样。”
“……”沈幼安张了张嘴，没能说的了话。
“也就是这一次，我娘听说了锦阳花都的事儿，懊恼到早产，生下敛晴之后一直卧病在床无法起身，沈默叔叔还是日日前来拜访，什么也不多说，就只是拜托我父亲务必要以整个修真界人类的利益为先，我爹还是犹豫，但是娘亲却一直在劝他，而且第二次花都大战的时候，我是跟着父亲一起去的，娘亲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已达大限，又担心我和爹爹离开之后再也回不来，她担心敛晴没人照顾，担敛晴的能力撑不起慕家，所以才提出了和沈家结亲的要求，然后，沈默叔叔答应了，我父亲也再也没能回来。”
“……”
“我爹娘拼了命要守护的东西，你们凭什么这么容易就要放弃？敛晴失去父母换回来的婚约，都比不上你们的一句相爱？当然，你也可以去受那九九八十一根噬魂钉，但是我敢保证，你沈幼安绝对没办法活着走下来，你的灵力在整个沈家庄仅次于沈幻灵，但是你又知道你差他多远的距离吗？你知道修真界实力悬殊差距如此之大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一个沈幻灵能抵一个妖界的大妖的话，那你们这些人就全是毫无战力的废物，曾经慕家不搭救，害得你们锦阳花都亡了城，如今沈幻灵离开，你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失去生命，失去父母，失去爱情吗？”
“我？我错了？”
“你错没错自己去权衡，明日便是接受惩罚的日子，我在‘灵景台’等你们做出最后的决定。”
慕非白离开之后，沈幼安在窗边从天黑坐到天亮，看到阳光洒在脸上，这才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了压在最里层的一件红色衣裙，这是和沈幻灵互表心意之后，她自己为自己准备的嫁衣，以为有朝一日总能够穿着这衣裙嫁给自己深爱的那个人，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是要穿着送他离开。
红色好啊，红色就算染了血也没人能看得出来。
北阖和慕非白早早的就坐到了‘灵景台’前的高台处，慕敛晴势在必得的站在自己的哥哥身后，惩罚的高台下站着换了一身白衣的沈幻灵，他的头发不再束成以前那般规整，而是随意的用了一条白色缎带系在脑后，赤景峰那天的风很大，吹得沈幻灵发丝翻飞，不着道袍，再也不是仙风道骨的道长，而是平凡普通、相貌惊人的翩翩少年。
“天呐，大师兄是疯了吧，居然为了沈幼安要退出修真界。”
“我早就看出沈幼安是个小狐狸精了，师兄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能跟她搞到一块儿去。”
“好担心啊，八十一根噬魂钉，师兄不知道捱不捱的住。”
“师兄肯定没问题，沈幼安就不好说了。”
“诶诶诶，沈幼安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