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的。”
“……”沈幼安惊讶的瞪了瞪眼睛。
“别问了,以前的事情实在想不起来就别想,等我把舅舅从锦阳花都带出来,我就带你回苏河秦岸,再也不出来。”
沈幼安听的莫名其妙,但能明白的一点是,还有她不知道或者是还有她没记起来的事情,但现在追问琴歌并不是时机,所以她忍了又忍,最后乖乖的闭上了嘴。
租住的农家是一个瞎眼老婆婆,琴歌给沈幼安换过药后,只嘱咐她自己在房间好好休息,然后自己借口说要出去采药,便离开了。
沈幼安知道自己伤的很重,琴歌不在,她自己也点着‘琉璃莲花灯’,放在枕头旁边,可怎么也睡不着了,阳光晃的刺眼,鸟儿叫的心烦,就连屋子外老婆婆走路的声儿,也成了打扰到她不能入睡的因素之一。
沈幼安是真觉得自己变矫情了,明明跟琴歌在一起的时候,走路颠簸,寒风瑟瑟,鸟叫蝶飞,她也能安心的休息,可现在,那个人一不见,她就像没办法继续生活了似的。
“姑娘啊,睡醒了吗?该吃午饭啦。”老婆婆轻叩了两声木门,沈幼安立刻翻身从炕上坐起。
她穿上鞋,开了门,然后伸手扶住老婆婆,“奶奶,您眼睛不方便,做饭这些事情唤我来便是。”
“你家相公说你身体不舒服,拜托我好生照顾你呢。”
“别听他胡说,他还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呢。”
老婆婆不会做什么复杂的食物,两碗清粥和一碟咸菜就是全部了,这些日子跟着琴歌大吃大喝惯了,突然喝了这么一碗东西,沈幼安只觉得嘴里寡淡的厉害,想起以前还在沈家庄修行的时候,为了一纸条约,足足追了宁清逸三座城的事儿,不让那狐狸吃兔子,还非逼着他吃了好几颗苹果。
那时宁清逸嚼着苹果,一定就如同自己现在嘴里喝着清粥似的吧。
“姑娘啊,听你说话这口音,是晋安西宁城过来的人吗?”
“奶奶还能听出这个?”沈幼安有些吃惊,毕竟她个人是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的人,总觉得谁谁谁说话都是一个腔调的。
“眼睛不好的人啊,耳朵就特别灵敏,你家相公昨晚在院子里兜了几个圈儿,我都能数的清清楚楚呢。”
沈幼安笑了笑,随口问了句,“兜圈儿?”
“是啊,那孩子像是有什么心事儿,一整晚都没停过脚,夜里不休息,白天也不休息,一大早就出了门儿,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他去采药了,我身上有伤。”沈幼安解释道,“还没好全呢。”
“采药?院子里不全是那孩子晒着的草药吗?难道我问错味儿了?”说着,老婆婆又用鼻子嗅了嗅,“挺大的药味儿啊。”
沈幼安放下筷子,心里比脚下更慌乱,她朝屋子外跑了几步,果然看到老婆婆说的,琴歌晒在院子里的一大片草药,一阵阵苦涩的味道,充盈刺激着她的鼻腔。
琴歌果然是还有事情瞒着她。 沈幼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生气?指着他的鼻子质问缘由?或者是信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等着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吗? 记忆一定还是不齐全的,记忆一定一定还是不齐全的,肯定还有什么地方是她没记起来的,否则不可能这样,琴歌他,一定不可能没理由做这些她理解不了的事情的。
琴歌回来时已是半夜,沈幼安等他等到半夜,当你想念一个人,等着一个人的时候,时间就会过的异常的慢,度日如年的感受,让琴歌在敲门的时候,连着五六声沈幼安才反应过来。 “你在做什么?装睡呢?”如果沈幼安睡着了,琴歌自然是不会惊醒她,人睡着和醒来时的呼吸频率是不一样的,琴歌和沈幼安在一起很久,这声儿早就听惯了,一耳朵就能分辨的出来,“外边好大的雨啊,这么吵你是不是一定睡不着了?嗯?怎么了?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啊,没事。”沈幼安伸手替琴歌擦去脸上的雨水,然后若无其事的用手指头抹去了那眉间的一小抹残存血迹,然后握进手心里,“以后下雨就早些回来吧,你一个人在外头多危险。” “我危险?不过是下场雨罢了,就算这时候天空来三道惊雷, 我都能活蹦乱跳的伸手接住,然后再一掌打回三十三天外,你别担心我了,自己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好生养伤,其余的事情不必上心。” 沈幼安特意藏了自己的心思,毕竟琴歌此人酷爱读人心,她不知为何,心里头会有些害怕他知道自己对他起了疑心的事儿,所以还是装着吧,至少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装着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琴歌真的是琴歌吗?琴歌真的是自己记忆里的那只好妖吗? 怀疑的心思,如浪如洪,奔袭而来。 早上沈幼安起的比琴歌早,这是两个人在一起以来,她算是头一回主动进的厨房,沈幼安不会做荤菜,甚至连带了血丝的肉,带了腥味的鱼,她都是下意识的不愿意碰,老婆婆家里有自己做的豆腐,沈幼安都拿了一块儿放在案板上,又突然记起琴歌不吃豆腐萝卜这些东西,愣了小半天,才又慢吞吞的把东西全部放回了原处。 “姑娘,今日起的这么早吗?” “奶奶。”放下手中握着的刀,沈幼安把自己脏兮兮的手在厨房里的擦桌布上擦干净之后,才上前去扶,“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吗?” “人老了,年纪越大越睡不着觉,和你没关系。”老婆婆又嗅了嗅厨房里的味道,问道,“你家相公受伤了,你这是在给他做东西吃?” “受?受伤?” “是啊,我早上起来,路过你们夫妻俩房门口的时候,闻到有血腥味儿呢,昨晚下那么大雨,你家相公去山里采药,那么晚才回来,肯定是受伤了吧。” 沈幼安皱了一会儿眉头,然后忍着难闻的味儿和自己内心的抵触,去市集买了两块儿新鲜的,据肉贩子说今儿个早上才刚从猪身上取出来的猪肝,包在荷叶里都嗒嗒的流血的那种。 拿着猪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想了好久,只能活生生的切了扔进煮米粥的锅里,又是腥味儿又是米糊味儿,沈幼安闻着闻着自己都觉得一阵恶心,最近她总是发呆,洗米的时候要发呆,加水下锅的时候要发呆,切猪肝之前要发呆,最后一碗粥煮好端在手里还要发呆。 “咳咳。”琴歌披着外衫出来找她,刚一踏进厨房,就被这烟这雾熏得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你怎么在做饭?咳咳。” “啊。”沈幼安回过神,这才感觉自己手心里头一片刺痛,那瓷碗装了滚烫的热粥,很快,碗身便变的和粥一样烫,她的手心都被烫的通红。 琴歌瞧见了她的手,甚至不及考虑的立马伸手接过了碗,烫的他都觉得好一阵儿发疼,实在是不知道沈幼安是怎么碰着那么久却一点儿反应还没有的,琴歌把碗放在桌上,抓起沈幼安的手指头吹了好几下,才皱着眉头问她,“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手都烫伤了,不疼吗?” “疼。” “疼你发什么呆?你。”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过于急躁,琴歌强压了一下情绪,又才说,“你别弄这些了,自己回房间去休息吧,我来。” “为什么我不可以做呢?” “嗯?什么?” “琴歌,你身体不舒服对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你身体不舒服对吧,不然你不会在我起床的时候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以前我翻个身你都会醒的。” “我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没事的,做饭还可以做。” “你不舒服就让我来做啊,你在逞强做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说好了,所有的事情,好的坏的,都要一人一半吗?为什么你现在要把我藏起来?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脑子里的记忆还不是全部对吧,更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事情你一件都还没告诉我对吧。”
琴歌愣了愣,他看着沈幼安突然暴走的情绪,和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眶时,就根本顾不得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心里除了心疼什么也没有,“你,你在胡说什么?一个人呆久了就爱瞎想对吧,我没事的啊,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早上多睡了会儿,没关系的,你看你,哭什么?” “我不想拿对付慕敛晴的那一套来对付你,我不想看着你一个人付出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没办法视而不见,我不想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用同一只枕头,却是各怀心事,永远没办法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愁什么,所以,白琴歌,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我没办法告诉你。”两个人的手还握在一处,琴歌说话的时候却侧过了自己的头。 “为什么?总有个理由吧,不能说,就只是三个字,以后我就不可以再问了吗?” “沈幼安,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那我清楚明白的告诉你,你帮不了我,你不但帮不了我,你知道的越多,就越是会给我徒增烦恼,越是会成为我的负累,越是会让我未来的路越来越难走,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应该知道的,因为你是人,我是妖,我们两个本是殊途,却偏要同归,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走的路啊。” “那你不想走了吗?” “我就是因为想走啊。”琴歌喊了一声,拼命又无奈的喊了一声,“我就是太想陪你走了,我就是宁肯负了自己都舍不得负了你,所以才没办法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