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吗？”沈幼安笃定的把自己的手指头从琴歌的掌心里抽出来，“不讲你就永远别讲。”
“沈幼安。”
“白琴歌，这段感情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当我跟你，就只是为了让你把我护在身后，什么也看不着，什么也听不见，跟着瞎子聋子一样，就瞧着你的背影过完这一辈子吗？”沈幼安往后退了两步，“我总归也是有知情权的吧，我总归也是可以选择的吧，这条路好走还是不好走，你总得让我走上两步吧。”
“我只想保护你，路好不好走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你乖乖待着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也就活这一次，凭什么，我要被你护着？”
“凭你是女人，男人天生就是要保护女人的。”
“可感情是相互的，哪有什么单方面付出的说法。”
“在我这里就有。”
大眼瞪小眼，你吼两句我吼十句，闹腾到最后，猪肝粥都冷了，琴歌也不肯对沈幼安提出的问题做一个回答，他就是咬死了自己的嘴唇什么解释也不肯说，沈幼安把话说的如此明了，可他这脑子就是转不过弯儿来，蠢老虎又犯了以前的傻劲儿，谁劝他都不听。
两个人对峙许久，沈幼安站得累了，离开厨房的时候扔下了一句，“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早上你要是还不肯开口，我们就没必要再继续在一起了。”
说好了第二日早上为期限，琴歌夜里出门的时候，竟连招呼都没有再跟她打一声，沈幼安是不想追出去的，她想再多给他一分信任，但是此前也说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生了根，就再也扑不灭，沈幼安摸了摸慕非白给的那把‘怀云剑’，一狠心、一咬牙，便从窗户外翻了出去，绕远跟着琴歌身上味道一路追出。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沈幼安肯定没办法相信。
幼年时期在锦阳花都遭遇的事情，那些鲜明的面孔，绝望的呼喊，带着温热气息的血迹喷在自己脸上的可怕感，就在这个瞬间迸发而出。
沈幼安好歹是冷静的，她瞧见琴歌生剖了一颗男人心，竟也能淡定自若的转过身去，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才又睁开了眼睛。
刚刚看到的是真的吗？她突然冒出了这个疑问。
“一共是七十八颗了，我们还差，嗯……一二三四，还差二十一颗人心。”
听见有女孩子的声音时，沈幼安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身体往上轻了轻，然后轻轻的撇开了一枝树叶，抬眼忘了下去。
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一件浅青色的衣裙，光着脚，脚腕还系着两只铜铃铛，和宁清逸以前身上戴着的一模一样，头发简简单单的梳成了两条小辫儿，明眸皓齿，笑起来漂亮的不得了。
“嗯，我会继续找的。”
“琴歌，你心情不好吗？”小姑娘偏头看了看他。
“没什么，家里有些事儿。”
“不会是你那个人类娘子吧。”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满脸探究的围着琴歌绕了好几个圈子，“听说是个厉害的主儿，瞧你这脾气，都快拿给人家给磨了个干净，对了，那女人脑子里的东西到底记起来了没？”
“你别管我了，快把这些东西拿去锦阳花都。”用妖力禁锢住这几颗鲜活的心脏，琴歌拿外衫一裹，就伸手塞进了小姑娘的怀里，“舅舅最近还好吧。”
“放心吧，东方大人岂是谁人都能对付的？”
“这些东西真的能救宁叔叔的命吗？”
“命是救不了，东方大人是想保宁叔叔的魂魄，你想啊，那么多道符纸，那么强的灵力打在身上，三魂七魄都快给打散了个干净，东方大人要不是为了护着宁叔叔这几缕残魂，白卿如那只大蠢猫能抓着他？”
“手筋脚筋真的都挑断了？”
“手筋断了一根，其他都好着呢。”
“你可别被人发现了和我接触过，我现在在妖界都是人人喊打的叛徒。”
“我就说你小子别太狂，为了个女人闹成这样值得吗？”小姑娘抬手敲了一下琴歌的脑袋，“放心吧，我叔叔是宁清逸，姑姑是花千翎，不过就是偷几颗人心回去给东方大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小心些。”
“知道了，还差二十一颗，记得早点儿凑够啊，东方大人现在用量大的不得了，现在是九十九颗，说不定过几天就是九百九十九颗，再过几天就是九千九百九十颗了。”
小姑娘朝琴歌挥挥手，小心翼翼的抱着人心，转了个圈儿就消失无踪。
琴歌低着头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背靠着树干坐下，四周安静的可怕，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的程度，琴歌没抬头，偏偏问了一句，“下来坐吧，树上有蛇。”
沈幼安倒不是怕蛇，只是回头突然瞧见有一只青色吐着红信子的东西都快凑到了自己的脸上，这才被吓了好大一跳，脚下一滑就从树干上跌落了下来。
琴歌一挥手，用妖力抬住沈幼安极速下落的身子，然后将她稳稳当当的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会来。”琴歌面色苍白，笑的尴尬又无力，“看到了吧，是不是对我很生气？或者是很失望？沈幼安，心里难过吗？看见我杀人的时候，心里痛吗？”
“是为了宁叔叔？还是为了舅舅？”
“我不知道。”琴歌抱住自己的膝盖，然后把脑袋埋了进去，“千千是在我前几日离开锦阳花都的时候找到我的，她说舅舅被哥哥关押在了地牢之中，因为一年前带着宁叔叔逃走的时候，为了守住宁叔叔的几缕残魂，这才失手被擒，还被断了一条手筋，宁叔叔死了，妖怪的灵魂散了的话，就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再没有了，他就真的，彻彻底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想，舅舅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拼了命也要护住他的魂魄吧。”
“所以你就杀了人？”
“要想重铸肉身，必须要人心。”
“那你打算一直杀人？”
“我不知道。”
“琴歌，你别这样。”沈幼安坐到琴歌身边，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这确实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但是还没有到不能同我说的地步啊，我们两个在一起本来就会比常人难的更多，所以不是更应该多给对方安全感，多给对方信任，多些宽容，多些疼爱的吗？”
“我不想杀人的。”
“我知道你不想杀人，我也能理解你为了救自己的亲人，而……而做的这些，看似不合情理的事情，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在赤景峰的藏书阁内，也有记载着这种以活人心血养妖灵魂魄的法子，可是琴歌，我也得明明白白告诉你，魂魄不是那么好养的，如果只是几颗人心就能护着的事情，舅舅他也不至于会被小自己那么多辈的白卿如给擒住的对吧。”
琴歌抬了抬头，眼底尽是说不清楚的悲伤，他望着沈幼安，像是望着自己一身的希望，“宁叔叔，没救了吗？”
“有救，九十九颗人心过后，就需要一颗灵心了。”
“灵心？”
“嗯，灵心，就比如是我这样的心，拥有灵力的，心脏。”
“怎么可能。”琴歌蹙起眉头，“妖力不是和灵力相悖吗？宁叔叔怎么可能能用你的心呢？”
“这东西解释起来太复杂，怎么说呢，其实魂魄是不存在什么妖力和灵力的，妖力属于掠夺性的能量，而灵力属于增强性的能量，宁叔叔现在的问题不是活不活死不死的问题，正如你刚才所说，魂魄一旦散了，就再没了转世投胎的机会，所以我想，舅舅应该是想把宁叔叔的魂魄修复在一起，然后送他转世轮回，能聚起魂魄的，只有灵力，否则，舅舅那么厉害，他自己就能聚灵，又何必让那只小狐狸出来收集人心呢？”
“……”
“当然，我也不是逼你做什么选择，灵力至少得要达到一定程度才能拥有灵心，沈幻灵有，但他肯定不会给，慕非白也有，他应该愿意给，但是舅舅不一定会要，我也有，但是我想你肯定不舍得让我去给，而至于慕敛晴的那颗心，实在太脏了，宁叔叔用不了，而且她的灵力也达不到聚灵的效果，琴歌，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慕非白的心……”
“琴歌，要论私心，你有，我也有。”沈幼安把自己腰间的长剑拔了一半出来，“我喜欢宁叔叔，我也很想要宁叔叔能再回来，但是你就这么拿了非白哥哥的心，实在是对他不公平。”
“只要他愿意，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再说如果不是他自己没把妹妹教好，我们上一次，至于出事儿出的这么严重吗？他不死，宁叔叔就得死，总得有一个人要死，谁死谁不死，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不可以吗？”
“可以。”沈幼安望着琴歌，“琴歌，我一直以为只要两个人坚持，什么难关应该都可以渡过的，可是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回不去了。”
有些事儿，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
有些感情，不是靠自己的坚持就能持久。
总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当中就发生了改变，立场不同的人，在最终的目标分岔的时候，就很难在走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