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安无比的后悔自己认出了琴歌,她甚至宁可一直当那个男人就是一个叫白远知的江湖游医,也不想每日陷入自己的思想煎熬里,琴歌还是每日早出晚归,甚至被沈幼安瞧见一次之后,他都不会再特意的换掉自己染了血的衣服才回来,有些表面维持好的平和美好,真的一旦被打破之后,那些不堪就全部摆到了明面之上。
琴歌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和沈幼安说过话了,两个人的心里都藏着别扭,沈幼安越来越多的时间是坐在窗户边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是,一坐就能坐上一整天。
以前琴歌不在,沈幼安是没办法睡觉的,可是现在琴歌在,沈幼安就更没办法入睡。
‘琉璃莲花灯’还是坚持的点在自己的枕头旁边,借着这法器散出的光芒,沈幼安侧头去看琴歌,却见他入睡也皱着眉头,两个同床异梦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强忍多久。
心里的事儿藏得太多,可人终究是人,脑子清清醒醒了几个日夜,沈幼安就再也扛不住了,眼皮越来越重,脑子越来越迷瞪,可是闭了眼也始终没办法入睡,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涌入了进来。
“我太累了,你把我敲晕吧,好歹能睡会儿,不然再这么下去,我可能都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整整五天,率先打破这尴尬的人还是沈幼安。
早晨琴歌出门,她憔悴的坐在床边,声音虚弱嘶哑,再没了以前的清亮,眼皮到了已经抬不开的程度,眼睛里布的也全是血丝。
沈幼安不敢怪罪琴歌,更不敢去数以前两个人要在一起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要永远守护的誓言,她能感觉到琴歌也在努力,两个人都在拼尽全力的去维护这飘摇在风雨中的感情,没人敢先去触碰那摇摇欲坠的东西,大家都知道,可能一碰,这碎成一地的玻璃渣子,可能就再也捡不起来了。
“你,很累?”
“我累的这么不明显吗?你都看不出来?”
“看的出来。”
“看得出来为什么还要废话一句?今天又要去挖人心吗?那只小狐狸又要来找你?她这么天天拿东西走,也不告诉你舅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合适,还剩七颗人心,今天挖够了就不用挖了,那只小狐狸叫千千,以前和宁叔叔很要好,她每天拿东西走,也每天都会告诉我舅舅现在的情况。”琴歌逐字逐句的回答了沈幼安的问题。
“敲晕我吧,我想睡会儿。”沈幼安又‘嘭’的一声倒回了床上,“以后回来好歹也把脸洗干净吧,明知道我不喜欢,还偏要膈应我。”
“我不收拾,只是怕你觉得我又在欺骗你。”琴歌靠近,然后朝沈幼安的脑袋伸出了手,“你安心睡一会儿吧,我会在这件屋子的周围布上一道结界,没人能进来。”
沈幼安没回话了,琴歌用妖力强行把她脑子里那些翻腾的东西给按压了下来,沈幼安总算是不觉得头疼,她闭上了眼睛,感受到的是难得的安宁。
今天又做了一个梦,沈幼安能感受到琉璃莲花灯的灵力在自己的周围隐隐流动。
她先是看到了一片葱郁翠绿的竹林,然后很快的回忆起,那还是在赤景峰的时候,还是沈司安会整日整日的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喊师姐的时候,这是多少年前呢?沈幼安自己也数不清楚。
不过人生真的是很奇妙呢,沈幼安能记起自己以前讨厌琴歌讨厌到都不想抬眼多看的程度,可如今竟还能生生被他折磨的辗转反侧,痛苦不堪。
“师姐,师姐,白琴歌那只臭狐狸又来了,带了一大堆兔子和猫猫狗狗的东西,全都挤在赤景峰的后山了。”
“别理他。”沈幼安跪坐在长亭之内,埋头认真的翻读着手中的道法灵书。
“师姐,琴歌老这么来,他们家也没人管的吗?”
“妖怪都是野惯了的,哪里有人会管?别出神,好生读书,不然月底的考试不及格,北阖师叔又要打你手心。”
“啊……”沈司安有些绝望的哼哼了一声,脑袋埋进书籍里没个几秒钟,就又抬起来,“师姐我就是记不住,我小时候摔过脑子,敛晴师姐说我是天生蠢,努力也改变不了的。”
“别听她瞎说,赶紧把这一页背下来。”沈幼安伸手按住沈司安面前被风吹乱的道法书,“就这一页,背完我们就回去了。”
“哟,沈司安小屁孩儿,背一页儿书也在这儿装可怜呢?”琴歌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他突然就倒挂在了长亭之上的横梁,他眉目含笑,眨着自己漂亮的眼睛说,“你要是再敢在我媳妇儿面前撒娇卖蠢,我可揍你了啊。”
沈司安先是被他吓得一个屁股墩儿,随即反应过来之后,才又坐直了身子,本来抓着书就想往琴歌脸上砸的,但是又怕被人瞧见了得被罚去跪祠堂,于是在四周环顾了好几圈儿之后,便只能跳起来指着那老虎的鼻子骂道,“你臭不要脸,谁是你媳妇儿?你,你,你赶紧滚出赤景峰。”
“凭什么?人妖修好盟约里有些白琴歌不许来赤景峰,不许喜欢沈幼安这两条儿吗?”
“我师姐喜欢我师兄,你别再厚着脸皮说这样的话了。”
“你才是别厚着脸皮说话了,沈幻灵该娶谁、会娶谁、要娶谁,你心里没点儿数?别给你师姐惹麻烦?慕敛晴那蠢女人动手也是不知道轻重的。”
“师兄和师姐肯定会在一起的。”
“我跟你打赌,你师姐铁定得嫁我,你信不信。”
“不信,哼。”沈司安赌气似得把自己的脸侧到一边。
“那我们就赌两个大耳光如何?你师姐要是以后嫁了我,拜堂成亲的那天,你丫就得让我当众抽两个大巴掌。”
“赌就赌。”
两个人跟小孩儿斗嘴似得,争争吵吵小半天,只有沈幼安阴沉着脸,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屏除一切外界喧扰,自己暗自念着书本里的内容。
“沈幼安,你跟不跟我赌……喂,沈幼安,你哑巴了?嘿,说话,嘿……卧槽,你聋了?沈幼安……沈幼安……沈幼安……沈幼安你真的听不见了吗?沈幼安?……嘿,嘿,嘿,沈幼安嘿……卧槽,你丫的说话呀……”和沈司安吵够了,琴歌的注意力这才回到了沈幼安的身上。
不过沈幼安就不是沈司安那么好撩拨的了,毕竟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完全不理自己不想理的人,只要是她不想说话,任你谁来开这个尊口,也同样是无济于事。
埋头苦记书中内容,后来琴歌喊的受不了了,就跳下横梁到院子里捡小石子儿扔她,也是没下死手,所以沈幼安躲避起来也算是比较轻松,刚开始几下还能忍,后来时间长了,沈幼安也开始觉得有几分烦躁起来。
再加上琴歌故意砸中了几次她的手背,又气又急的情况下,这一页的阵法就怎么也背不下来。
像脸皮厚,卖蠢耍贱这种也是分等级的,白琴歌的话,就属于是万贱归宗的鼻祖级别人物,沈幼安这种雷打不动的性子,竟也能被他逼到起身还手。
先是伸手稳稳接住了琴歌扔过来的小石子儿,然后毫不留情的直直瞄准那老虎的面门而去,沈幼安是十足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像是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一般,石子儿砸到地面都生生印了一个小坑儿出来,琴歌险险躲过,然后在一旁拍着胸口暗道好险。
“卧槽,沈幼安你也太恶毒了吧,我跟你闹着玩,你结果跟我来真的?”
沈幼安蹙着眉头不说话,就一个劲儿的捡刚刚琴歌扔过来的石子儿,然后个个瞄准的朝他再砸回去。
琴歌躲避的身法很快,沈幼安打不中就更生气了。
本来练习道法就需要全神贯注,这臭老虎偏要来影响她,弄的这一页儿阵法背不下来不说,沈幼安还发现了自己打不过白琴歌的这件事儿,你说,谁能忍?练习道法就是为了降妖除魔,可练到头来连个恶意滋事的臭老虎也搞不定,沈幼安心里躁动的厉害。
料是琴歌会读心,看出了沈幼安的想法,于是最后一颗石子儿他就偏是没躲,石块正中眉间,‘咔嚓’一声脆响之后,琴歌便整个人直挺挺的朝后摔了出去。
长亭附近安静了许久,沈幼安的手指头才后知后觉的动弹了一下,沈司安更是吓呆了,害怕的回头望了一眼沈幼安,又害怕的回头望了一眼琴歌,“师姐,你,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沈幼安喘了一口气,快步朝前跑了几步,然后蹲到了琴歌的身边,抓起他的手腕来,先是发现了没有脉搏,又去探他的鼻下,然后发现了没有鼻息,手指移到心口,最后发现了没有脉搏。
那颗石子儿确实是花了她很大的力气,但是也不至于会死人的吧,沈幼安有些惊慌的左右瞧着琴歌,只见眉间那一道印记鲜红的跟要渗血似得。
该不会是砸到什么命门了吧,沈幼安又低头仔细瞧了瞧,结果琴歌却突然睁了眼,那双眼睛漂亮的厉害,幽蓝的深光在烈日的反射下更加耀眼夺目,沈幼安先是一愣,随即才被人家一把抱住了脑袋,然后张嘴狠狠的给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