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凉薄沉眸,久久没有回答。
最近好像总是会这样,大家聊着聊着,就开始争吵,吵着吵着,又开始陷入无尽的沉默。
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感,比争执不下更令人难过。
像是突然跳进了回忆的藻泽,然后沉溺在痛苦和悲伤的记忆里,无法自拔。
“你……继续说。”
得了东方凉薄的许可,沈幼安也压了压自己的情绪,“第一,琴歌不能对白玄壑即将出关这件事情视而不见,他不能,我也不能,他需要留在妖界陪舅舅,而我需要回人间去通知师兄和非白哥哥;第二,我确实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来生,如果可以,如果白玄壑的事情能顺利解决,如果人间妖界能从此修好,我愿意自褪道骨,陪琴歌做一只妖怪。”
“你父母族人皆是死于妖怪之手,你入妖族,对得起自己的父母?”
“舅舅这话说的不对,我早前就说过,我父母的死亡、族人的被害,其实都和琴歌没有关系,白玄壑一个人做的事情,不该让整个妖族替他背负,或者换个方式说,我不能入妖族,那便让琴歌褪出妖骨,陪我一起做凡人。”
“这个……”东方凉薄想了想,“那还是你来妖界吧,我就这么一个侄儿,总不能让他跟着你活个百八十年就一起没了。”
“做人做妖都可以,这不重要,从我决定要和琴歌在一起的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两个,就必须得活成一个模样。”
东方凉薄点点头,算是对沈幼安的想法表示认同。
“第三,琴歌的娘亲和我的家人,都被害的很无辜,白玄壑一个人的家事儿,牵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进去,虽然他是琴歌的亲生父亲,但这个世界是讲真理道义的,做错事就是做错事,没人能代表受害人去原谅他,我不能,琴歌更不能。”
“所以,现在你们要……”
“舅舅,我现在就回赤景峰去照看宁叔叔,沈家师娘的事情,我也会同师兄讲,琴歌陪您留在百越金陵,这一次,我们一起战斗。”
东方凉薄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抬手一个爆栗敲中了琴歌的脑袋。
“啊……”琴歌没反应过来,只能抱头惨叫,“舅舅,你干什么?”
“榆木脑袋,人家姑娘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了你?白痴。”
“舅舅。”
“舅什么舅?个脑子转不过弯的蠢货,活的不如一头猪,要不是知道你爹是白玄壑,我还真当你是哪个猪精留下的蠢儿子。”
我……擦?
要不是不敢骂人,琴歌还真是想飙一两句脏话,他抬手揉揉脑袋,嘟嘟囔囔的说,“那我跟宁千千去南肸湾洞府请兰奚蛮叔叔过来?”
“还不快去。”
出了祠堂,总算是能见着光,虽然这血狼大殿头顶的青天也是常年的阴霾,但也好过那一年四季都黑黢黢的小祠堂里待着舒服,琴歌刚伸了个懒腰,身后就有个小石块儿砸中了他的脑袋。
‘咚’的一声儿,差点儿没把脑袋给他砸个坑。
“是哪个不要命的。”骂骂咧咧的一回头,瞧见是沈幼安趴在屋顶上笑着看他,于是琴歌脸色一变,骂人的声线都跟着弱了下去,“小仙女扔的石头块儿。”
沈幼安笑了笑,然后从屋顶上翻身下来,她伸手抱了抱琴歌。
“你这又是闹哪出?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琴歌觉得自己智商可能真的是欠了点儿费,总之沈幼安有时候的某些行为他真的是觉得莫名其妙,但是莫名其妙能怎么办呢?莫名其妙也只能惯着。
“气消了。”
“气消了就好。”听了这话,琴歌才大着胆子摸了摸沈幼安的脑袋。
“你不问我为什么生气?”
“……”这个时候是该问还是不该问?想了小半天,琴歌还是决定顺从沈幼安的意思把这话给接下去,“那,那你为什么生气?”
“琴歌啊,你答应我,以后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分担好不好?”
“哦,好。”
“我指的分担是,有麻烦的时候要互相告诉对方,做决定的时候要征求双方的意见,我们办法一起想,苦头一起吃,而不是同前几日一样,你一个人抱着烦恼什么也不肯说,留我一个人顾忌猜测,甚至双方逼到了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走下去的地步,比起享受你完成的一切胜利成果,我更在意的是两个人一起努力的过程。”
“你是在气我有事情不同你说?”
“嗯,本来还气着,但是刚刚听了舅舅的话,我又觉得和你计较这些事情不太应该。”
“舅舅?舅舅刚刚说什么了?舅舅刚刚不就可这劲儿的骂我了吗?”琴歌有些疑惑。
“是啊,连舅舅都救不了你这个智商,我又怎么能指望你这个白痴蠢猪头懂女孩子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你又骂我?”
“没骂,夸你呢。”
“又骗我。”琴歌撇了撇嘴,“算了,骂就骂吧,你不生气就好,我确实是猜不透女儿家的心思,我就只是,就只是不想把自己的烦恼分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