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刚刚在赤景峰更可怕的十倍的场面我都见过。”沈幻灵转身，“你别太小看我。”
“我这不是怕你受不了刺激吗？”琴歌快步跟上，“不过你心理承受能力也还行，看着那么血腥的场面也就是发了一会儿懵，没哭没闹我还挺意外的，本来都想好怎么哄你了，结果现在还派不上用场。”
“哄我？”
“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沈幼安啊。”琴歌凑到沈幻灵耳朵旁边轻声道，“我就觉得你们人类可矫情了呢，本来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你说整天哭哭啼啼，纠结来纠结去的有什么意思，人活着，简单粗暴一点儿不好吗？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想要就拿，不想要就扔，非得要守着个什么自己的信念，抵死不回头，这不是傻呢吗？”琴歌抱住沈幻灵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也得哭呢，结果傻站了一会儿就能回过神来，不错不错。”
“我问你，如果沈幼安死了你会哭吗？”
“她不会死的。”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沈幻灵觉得好笑，“你不也是个矫情的爱哭鬼吗？还说别人。”
琴歌话多，也亏得沈幻灵脾气好才不会觉得他烦，到了‘晋安西宁’还是站在城门外边儿平复了很久的心情之后，沈幻灵才能迈开腿往里走，琴歌平日里说话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他心思很细，属于嘴上欠揍但是会背地里默默做很多事情的类型，瞧着沈幻灵落寞的背影，偷摸着一个挥手，至少把那黏黏糊糊的血迹给抹去了大半。
上了赤景峰，琴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总之沈幻灵往什么地方走，他就往什么地方走。
“直接一掌震碎了心脉。”沈幻灵蹲下身子去查看，手指头还顺势帮着把那瞪大了的眼珠子给合上，他说，“你来看看，这是你爹杀人的手法吗？”
“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杀人的，你信吗？”说着话，琴歌也还是跟着蹲下了，“而且我觉得你也没必要确认这些，说实话，妖界除了我爹，没人能干的出来这事儿。”
“肯定是有目的的吧，他总不至于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抓几个人走，还得屠了我满城的百姓。”
“坏人做事儿没有章法的。”
“你觉得你爹是坏人？”
“他总不能是个好人吧。”琴歌点了点这一处的尸身，又道，“其实好坏这事儿，看你如何去区分定义，站的立场不同，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我以前也觉得修真界可讨厌了，结果现在还不是能跟你们站在一条阵线上？”
“那你说，侵略是坏事儿吗？”
“侵略这玩意儿，做成功了叫统一，做失败了才能叫侵略，失败了肯定就是坏事儿。”
“为什么失败了就是坏事儿？”
“因为结局都是胜利的一方书写的呀。”琴歌回答的很明朗，“再说了，你觉得你是对的有什么用，大家都觉得你是错的，而且你输了，输，本身就是错的。”
沈幻灵低了低头，没再反驳。
两个人费了一些力气把赤景峰上上下下的弟子尸身全部搬到了一处，沈幻灵盘腿而坐、席地布法超度，琴歌害怕这灵阵会伤着自己，所以提早就远远的躲上了树。
闭眼念起法咒之时，沈幻灵的周身隐隐约约的起了些金光笼罩，因为琴歌的耳朵听力过于灵敏，所以沈幻灵念叨的那些东西老是不停的往他耳朵里头撞，此前听说此类的咒语经文能超度亡魂，助人再等极乐，但是说实话，琴歌听多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脑子疼的厉害，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就躲的更远了一些。
前前后后总共两个时辰，直到赤景峰的金光散开，琴歌又才蹦跶着回来。
“少了一个人。”
“什么？”
“你那日说除了慕非白，沈幼安，沈司安，沈祁和慕敛晴这几个人不见了之外，其余的都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其余的是不是都在这里，我本身也把你们赤景峰的人认不全。”琴歌摆了摆手，“只是我认得的那几个，他们都不在罢了。”
“不对，还少了一个人。”
“谁？”
“北阖师叔。”
“北阖？”琴歌似乎不记得了，“是……”
“太奇怪了。”来不及等琴歌去回忆，沈幻灵有些着急的站起来转了转自己的身子，他把这四周重新看了一圈儿之后，才说，“我们赤景峰四周明明都布满了灵阵，白玄壑从未来过，对庄内的阵法结构都不了解，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松随便的就能闯进来？”
“其实我也觉得有奇怪的地方。”
“说来听听。”沈幻灵的表情无比认真。
“要说我爹再厉害，可是你们赤景峰这么多人，总归一个人丢一张符纸出来也不至于被打成这副模样吧。”琴歌随手指了一个孩子，“你瞧瞧，剑都来不及拔，要是真硬闯，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的才对，而且我看他们倒地姿势以及方向，也可以大致分辨出进攻者是从东南面的山峰进攻的，而我记得，东南面大大小小也有百余个灵阵护着，所以这么在别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能进攻，真的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你要去哪里。”
琴歌跟着沈幻灵跑，路过主殿一路朝后，好不容易跑到了目的地，结果发现‘月星堂’的大门早已是圆晃晃的被打开。
“不好。”
“怎么了，沈幻灵。”琴歌继续跟上，结果现在这‘月星堂’内才是整个赤景峰布灵符灵阵最多的地方，甚至连转角上楼的一整面墙上都是贴满了各式的符咒，也幸亏这些符咒上溅了血，失了效力，所以他才能这么一路无阻的跟上来，“你爹不会就藏在这地方供着的吧。”
“嗯。”
“我靠，难道我爹是为了来抓你爹所以才屠了整个‘晋安西宁’城吗？”
“还是那个问题，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们沈家庄的的确确有内鬼。”
“不，不应该说是沈家庄，应该说修真界有内鬼。”
“可这个内鬼是谁？”
“我刚刚数过了，慕家堡的不统计在内，仅仅是赤景峰的话，现在没见着尸体的人就只有慕非白、沈幼安、北阖师叔、沈司安、沈祁和慕敛晴，如果说能为白玄壑提供进庄机会的，就只有他们几个有可能了。”
“慕非白、沈幼安和沈司安他们三个不可能吧。”
“我们现在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总之先找人。”沈幻灵又转身往外走。
“诶，我说，你爹现在丢了你不伤心一下吗？”琴歌叹了口气，还是只得追上去，“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也经不起别人折腾吧。”
“我爹没事。”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爹爹的魂魄要是散了，我会有感应，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证明他自然是还好好活着的，我大概能明白白玄壑是来做什么的了，救花千翎或许只是顺手，他真正的目地，应当是冲着我爹来的，毕竟我爹一死，我娘亲也许才能算是彻彻底底断了退路。”
“你确定不要我舅舅帮忙？”
“他若是想对付白玄壑，就自然会来加入我们，我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嘴硬。”琴歌撇嘴，“主要是咱们现在人少，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底儿，舅舅和兰奚蛮舅舅在的话，总归是要有底气一些的吧，咱们一块儿正式宣战不好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找人。”话没说的太死，沈幻灵总归是点到为止了，说白了现在修真界能派上用场的人一个都没了，就算最好的结局都是活着，可却也不知道人在什么地方。
沿着‘锦阳花都’最终还是得走到‘漫清月河’，城门口有小妖守卫，虽然不及当初的‘锦阳花都’看着气派，但是琴歌老远闻着味儿就开始说，“就是这儿，绝对就是这儿。”
“进去瞧瞧。”
“你不能进去。”琴歌伸手拦住沈幻灵，“就算你敛了这股子灵力，可是身上的人味儿人家随便一个小妖也都能闻出来，说不定到时候人没找着，你个倒霉蛋儿就先被人给逮了。”
沈幻灵倒是也不鲁莽，他知道现在人少占了劣势，哪怕琴歌站在自己这边儿，可两人一旦被妖族围攻，那不管是自己还是琴歌便都得面临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沈幻灵虽是站住了脚，但心里纠结犹豫的心思却写了满脸。
“我一个人进去吧，我反正是只妖怪，我爹平日里也不怎么对我上心，说不定我什么味儿他也根本就不记得。”琴歌指了指自己，还顺手摘下了腰间的一块小玉石给沈幻灵，他说，“你就在外边儿守着，我要是三五天都出不来，你就去‘百越金陵’找我舅舅来帮忙。”
“你……”
“哎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别婆婆妈妈的了，事情总归得要有人去做的吧，我去里边儿寻人，你在外头守着，出事儿还得有人报信，就这么定了。”
琴歌进城的倒是也十分决绝。
沈幻灵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玉石，然后收起手指头来紧紧握住。
白卿如连着服了三天的药汁，身上的疼痛还确实是缓解了不少，撑着身子好歹能坐起来了，沈清铃一进房门就看见这个面色苍白的孩子挣扎着想要起来，她慌忙放下手里的药碗上前去扶，“卿如，要起床走走吗？身上还疼的厉害不厉害？再坚持喝几次药肯定就能好了，来，娘亲扶你。”
白卿如的手臂在被沈清铃碰到的时候不自然的僵硬起来，他没再动了，沈清铃也没能扶的起他。
“卿如，怎么了？”
“……”
“我大概能明白你的心情。”沈清铃勾唇笑了笑，笑的委婉又温柔，她并未强迫白卿如站起来或者是要出去走走之类的事情，白卿如不愿意随着她的手臂起身，她便只得顺从的跟着他坐下了，“面对一个突然多出来的娘亲肯定很难接受对吧，我自己都没办法想象，自己的孩子竟然都长这么大了，但就单单是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感应，或者是你父亲的态度，你都应该相信我就是你的娘亲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