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正值夏天,即便是沙漠当中也会时不时地落雨,影响行军速度跟士气之外,更让李元虎担心的还是粮秣的防潮问题。
倘若粮秣在雨季发霉的话,自己数万大军根本无法从姑墨州或是龟兹城凑够足够的粮秣,供养大军。
这也是保义可汗下达命令之后,他不怕牺牲,也想要拿下龟兹城的原因。时间拖得久了,自己看似强大的兵力,反而会变成累赘,负担。
反倒是龟兹城士卒不多,困守之下,不需要供养战马,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
速胜看起来简单,却十分苦难,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将郭骁击败,拿下龟兹城。
反而今天一早,他就派遣使者,想要大汗恩许,大军退回姑墨州,前往于阗,击败吐蕃人之后再回军龟兹城,用俘虏攻击龟兹,而非回鹘勇士。
他心如明镜,吐蕃人才是大敌,有龟兹城存在,反而能够让吐蕃人分兵,让自己有所机会,击败吐蕃赞普。
快马冒雨离去,大唐的使者跟大汗的使者一同离去,留下李元虎按兵不动。
大汗的使者身份尊贵,乃是大汗身边的智囊,叫吾甫尔。此人乃是祭祀出身,在回鹘人当中是顶尖的智者。其祖辈一直都是突厥人的祭祀,现在效忠回鹘之后,更是多次提及联络大唐,攻击吐蕃。
如今他不愿意与唐人交锋,而是想要借此机会跟吐蕃人决一死战,符合他在人前一贯的形象。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吾甫尔清楚突厥人是如何一步步衰败的。哪怕寻常的回鹘人,铁勒人不知道自己祖先的历史。但他作为祭祀,却是清楚大唐如何陈兵数十万,将如日中天的帝国花费数十年,一点点摧毁的。
吾甫尔并不恐惧唐人的兵锋,但他也不愿意同一时间跟大唐吐蕃人同时开战。
尤其是乞力莫次大败而归的消息传到于阗的时候,他心急如焚,驰援千里赶来阻拦李元虎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步。
李元虎虽有狡诈之名,却不会是能够力挫乞力莫次的安西军的对手,加之安西军有坚城,有玄甲军陌刀军,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绰绰有余。
战争看似复杂,其实无比简单,谁能够不断地占据优势,获胜,谁就能够笑到最后。
尽管他在龟兹城外呆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离去了,却留下了自己的命令:按兵不动,与安西军谈和,等待大汗命令。
“将军,营内有部分低洼之处已经开始积水,是否立即安排人手将土坑填埋?”
雨幕下,李元虎心中焦躁,无法下定决心放弃即将到手的功劳。同时,他虽然知道郭骁并非是坐以待毙的人,却也想冒险一搏,换取歼灭安西军的契机。
准备好的使者就在旁边等待,等着李元虎的命令,前往郭骁处谈和。
“报,将军,营内多处雨水倒灌……”
“雨水倒灌?”李元虎虎目一瞪,怒道:“这等小事也要过问于本将军,即可命令将营地当中所有问题一并检查,解决,若是无事,不要惊扰于我。”
军官领命而去。
十里外,河道边上。
开凿好的引水渠即将贯通,本应该继续劳作回鹘军卒被堆在一起,充作军功。
十数人的回鹘人加上百余吐蕃人开凿出来的河道并不宽阔,在雨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在侯莫陈飞的羽箭之下。
负责监工的回鹘人身死,剩余的西域人见安西军来了,连忙乞降,在雨中奋力挖掘之下,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无需吩咐,便有人将河水引入水渠当中,汹涌澎湃的河水在引导之下,顿时轰隆着朝着下游回鹘人的营地奔腾而去。
这并不是完结,而是开始。紧接着侯莫陈飞面无表情的继续驱使西域人,要他们现在就将挖掘出来的泥土,石头丢在河道当中,尽可能的将河水引入水渠当中。
雨水很快停歇下来,天色开始放晴。
可让回鹘人大惑不解的是,为何天色都放晴了,营帐当中的雨水不减反增。
倒是箭塔上面的回鹘人岗哨在天色放晴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敲响大钟。
“咚咚咚。”
厚重的钟声让李元虎惊醒,他在营帐当中踱步,并未感受到了士卒的茫然无措。
此处营地最开始修建的时候就是用作于抵御骑兵,并未考虑大军驻扎,除了李元虎所在的中央地势略高,可以用来观察周边动静之下,其余地方由于时间不长,大多都坑坑洼洼,现在河水奔腾而来,立即变成泽国。
“将军,出事了。”亲卫闻声震动,进营帐道。
李元虎面无表情,披上甲胄,提起战刀,刚出营帐,目光便是一凝。
他举目所望,士卒都在艰难的集结,似乎他们脑袋里面进的水比之前更多。此刻营寨内部,多处低洼处的水已经漫过了成年人的小腿,足以让甲士变成铁王八,更别说无法移动的营帐跟各种物资。
他一口老血喷出,前后一个时辰不到,为什么自己毫无知觉的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难道是天亡自己?不对,他很快醒悟过来,刚才雨水虽多,却不会将整个大营变成泽国,此刻发生这样的变化,更像是人为操控,难道……
“护城河修建的如何了?”他看向亲卫。
亲卫摇头道:“下雨之后,士卒尽皆回归,护城河停止修筑。不过在河道边上的士卒至今尚未归来,我逾越派遣的的斥候也没有太多消息传递回来……”
“三个时辰都没有一点消息,你为何不提前通报?”李元虎震怒,他已经清楚,这水淹毒计必然是郭骁一手主导的。不然三个时辰,斥候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无法传递回来。
“咚咚咚!”
巡守的回鹘人再一次发出警告,远处大地上一支军队正在缓缓推移,旗帜在军队的上空飘舞,偌大的郭字表明了来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