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赵子昂说的一样,不想挪窝,就得造出另外一个窝,用动静引开回鹘人。但谁都知道,暴露实力之后,会让疯狗一样的回鹘人来的更快。
此前只是幹难只是通过蛛丝马迹怀疑皮山镇附近有敌寇藏匿。这一动手,搜索此处的回鹘将领便立马会调来更多的兵力,将藏匿在深山当中的自己,变作尸体。
“一击,一击即走,不与他们纠缠的同时,快速向北方运动。”张三表现的比曹涛更为激进,比那个蜀中人更为狂暴,潇洒。
“可以。”曹涛总是出人意料,能做出旁人所做不出的事情:“但前军交由我统帅,任何时候,都不要援助我。特别是我被回鹘人咬住的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
“这样不好。”张三否决。
“这样很好。”曹涛越过赵子昂,目光如刀:“这样的事情总有人要去做,我不去的话,还能谁去?你们一个亲卫队正,一个是玄甲军的队正,都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送死的。用我们一军,五十来口子的命,换你们安然无恙的等都督归来,不好吗?”
接下来的十余息,溶洞寂静无声。说是三个人的谈论,但三个人的周遭是二百士卒。
他们枕戈待旦,却等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用袍泽的性命,换取自己的明天,这样的事情,他们做不出来。
“你们的命比我们的更值钱。”
张三却是忍不住骂道:“值甚钱?!!你我弟兄,哪一个的性命不金贵?”
“诶嘿,您倒是想的美。哥几个都瞧瞧,都看看。要是战场上各安天命,死了也就算了,谁也没话说。可今个儿真真儿让你们哥几个现在就去死的话,你们倒是干脆,一了百了了。我们活着的人就倒霉了,就得一辈子念叨着你们这帮弟兄,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滴水声清晰可闻,从头顶上发青的钟乳石上面吊着,积累许久之后,才用尽毕生的力气,坠落下来,落在原本应该是水洼,积塘的地方。
可在安西到来之后,里面的东西都产生了变化。这滴水落在了曹涛的头顶上,让他脸色青白交加,心中暗暗骂着。
赵子昂道:“不妨这样,让斥候出去寻觅回鹘人的踪迹,寻找出一条没有回鹘人岗哨的坦途,好让一队人马能够顺利通行,去找寻都督。剩下的人就在这山林当中,跟他们拼了!”
“安西从来就没有让弟兄去死的活命法子,今儿要么我们大家都一起死在这异国他乡,要么安安稳稳的回到龟兹。”
张三摇头一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就看回鹘人会不会上当了。”
……
火把点亮了夜空,连绵不绝的骑兵不断向北蜿蜒。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陆战的王者。无论是长途奔袭,还是短距离的厮杀,骑兵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击败同等装备下的数名敌人。
回鹘掌控着东方兵力最庞大的一支骑兵,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优势遗忘。
此刻官道附近的骑兵络绎不绝,便是郭骁都心中啧啧称奇,对回鹘的硬实力又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连路都观察着道路上的回鹘士卒,见他们来去匆匆,对着有甲胄,身份证明的自己一行人并无任何重视的时候,心中反倒是有些庆幸。
吾甫尔很现实,就出身的那一刻,就得不断往上爬。从家中九子当中的一个,变成了家族的族长,这般变化放在大唐是会尸横遍野的。在呼呼,同样好不到那里去,他没见前一步,都会将别人的机会挤掉。
人生一世,能够站在世界顶端的人寥寥无几,每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当中闯出来的。
伊德日明白了,这连路的骑兵压根就不是吾甫尔的后手,对付自己三个人,调动三万骑兵,这牌面忒大了吧。
穆萨鄙夷,道:“都督常说做事要胸有成竹,不要无的放矢。我连路我都在琢磨,虽然不知道都督是如何想的。却也明白一件事情,都督要带给安西的是一条活路,而不是死路。”
对方尴尬了半晌,话虽然这样说。可谁想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非上官。
火把映红了伊德日的脸颊,掩住了他的尴尬, 没将心里话说出口:“既然是活路,又如何一路向南,直直的往死路去撞?”
他身上的这种情绪却没有影响一旁的穆萨,他看着郭骁停驻在远处的土丘上面远眺,不自觉的便被自家都督的从容不迫所感染。只见他道:“都督身份这般尊贵,都不担心事发。你我这等回鹘人的奴仆,若是没有都督,只怕这辈子都要接受回鹘人的驱使。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未来,你愿放手?”
伊德日心中一酸,叹气道:“有的选跟没得选,我自然要有的选了。只是都督这样大张旗鼓的行走在官道上面,将两日便能够走完的路程变作了三日,委实过于危险……”
“危险?”穆萨嗤之以鼻,轻蔑道:“都督这般费劲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安西,为了将吾甫尔拖下水!等到郅支满城的事情告一段落,都督必然会在皮山附近将自己的名声宣扬出来。说不定便是那郅支满城被火烧的功勋,都督都要领上一部分,好叫吾甫尔难做,让保义可汗对其心生怨恨。”
“好让回鹘上下不能同心,互相猜忌。”
他将这两日对局势发展的猜测尽数说出,让伫立在一旁的伊德日大开眼界——居然,还能这样玩。
“这三日,吾甫尔之所以没有派兵南下,将我等一网打尽,还不是为了将他的四州总管坐实,变成类似唐人的藩镇,让保义可汗拿他无甚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日后你也会慢慢明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利,才是真正的权利。别的,都是虚的。”穆萨冷笑,想到了自己上缴兵权,被迫变成驿丞的过往,便恨得牙痒痒。
好在,屈辱已经是过去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