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不用起身。”郭骁按住他，此刻回鹘人的兵力部署已经不重要了。他有些羞愧，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少年郎。在沙漠的第一日，在营中吹奏胡笛的便是他们数人，如今从他爷爷开始，十三名亲临一线的斥候，只活下来一个。
“他是你的俘虏，现在便杀了他，以祭老爷子的在天之灵。”
“他不配。”韩晓飞终于抬头，他的眼眶红肿，目光却十分清澈，并无太多表情夹杂其中：“我爷爷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这等懦弱之人，如何能够祭祀于他？还请都督将此地苏曼交给属下处置，用来祭祀苍天，与今日战死于此的弟兄。”
那俘虏闻言，脸上并不悲愤，反而心头一喜，知晓自己的性命保留住了。
“许”
“此外，还请都督让属下入亲卫当中，奋战在一线，多杀上几个回鹘狗贼！”
并没有人意外韩晓的选择，安西男儿，向来都是一心求战，退缩之人反而少之又少。现在韩晓飞想要入郭骁亲卫，于回鹘人作战，也是常事儿。
只是如何决定，还是要看郭骁。斥候跟亲卫相比，责任并无大小。但亲卫所承担的战斗却是最多的。郭骁是闲不住的，为了减少伤亡，他不断地将自己能够拼凑出来的最好装备集中在亲卫身上，想要让他们发挥最更多的实力。
现在牛刀小试之后，亲卫能够短时间击溃数倍于自己的敌人，靠的不是甲胄，而是连弩。
如今的回鹘人跟汉武时候的匈奴人一般，虽然战马上的配饰一点不少，但甲胄，却是不如步军，无法抵挡锋利的箭矢。
寻常时候，百步的距离，安西军就是射速再快，也只能将两轮的羽箭抛射出去。不像现在的弩箭一样，竟然能够一弩五发，短时间投送出来的弩箭，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据。
“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亲卫当中的一员。日后无论荣辱兴衰，你都要与本都督共同抵御，可否？”
“属下愿意为都督赴死。”没有激昂，韩晓飞就像是唠家常一样，随口所说的话，换来许多羡慕。
太多人想要加入郭骁的亲卫当中，却不得其门。除了人是郭骁一一挑选这一门槛，就让十之八九的人选择了放弃。
留在寻常部队当中，或许不能与都督亲近一些，但杀敌的机会却是不相上下的。
“不要说这等的丧气话。”郭骁一巴掌拍在韩晓飞的后脑勺上，骂道：“你与我一样，至今未曾留下后代，便要赴死，让我如何面对你韩家的列祖列宗？”
“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我只想少死一些人，无论是你我，还是他人，但凡是安西的将士，都得好好的活下去。”
“罢了……不提这个。”郭骁随后又猛地摆手，知道这样的话对于将士们太过于沉重，便索性拍手道：“回鹘人的援军就要到了。本都督掐指一算，其兵力至多不过千余，此番来援助不过七八百人上下。剩余的士卒，都还要留守苇关。”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苏曼必然在军中，奔袭而来。诸君即刻出发，将城外的士卒尽数歼灭才对。”
命令下达之后，刚刚歇息的士卒又活动起来身子，朝着南下奔去。
这时南边的苏曼却是眉头不展。沙漠当中行军并不容易，想要找到友军跟敌人更是不易。
草原边缘寂静，他们无从寻找到鸿德格所部存在的印记，便只能继续向北，直到撞上散碎的败兵。
败兵同样散落在沙漠当中，只是郭骁不时鸿德格，没有傻乎乎的分兵，为了一两个俘虏，便将自己的兵力分散，从优势变成劣势。
他行军打仗，都是用自己最精锐的拳头部队，一口气将其击溃，打击溃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苏曼抓住一人的领口，目光如刀，竟让那败兵，瞬间昏厥过去。
“回禀将军。”旁边一人已经丢了武器甲胄，此刻只想要苟活：“北面安西军不知几何，竟如同天军一样，趁我军毫无防范，突袭而来。”
“安西军？”苏曼瞳孔收缩，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想到动手的居然是看似老实，在蛰伏的安西军。更让他吃进的还是，安西军居然跨越数百里的沙漠，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难道正如吾甫尔大人所言的一样，安西军才是汗国最大的敌人？
“回禀将军，正是安西军玄甲军突袭，鸿德格头领才失神之下，被弩箭射杀，其余士卒无力抵抗，不得不溃散。”那败兵恨不得将安西军捧为天神，也好死不死的将自家头领的死法说的一模一样，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如果不是鸿德格死在弩箭之下，兴许那百余人的军队，未必会在一瞬间便崩溃，不作任何抵抗，便溃散而去。
“玄甲军……”苏曼脸色变换，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似乎，安西军的目标是苇关！
“后撤，即刻回归苇关！”他暴喝，却已经来不及了。
远处的沙丘，影影绰绰的骆驼骑兵缓缓围拢过来。
“那是安西军的骆驼骑兵！”有人大呼小叫，心中发寒。
这样的布置明显是花费许多时间，想要截断自己后路，全歼自己的布置。现在只有身后有不知数量的骆驼骑兵，其余地方是否有，苏曼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斥候早早的就例行公事一样的派了出去，可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归……
一切的一切，都在印证一个猜想。
自己早就变成了安西军眼中的肥肉。
如果不是偶遇溃兵的话，恐怕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身陷埋伏当中了。
“都督，玄甲军准备好了。”
郭骁闻言侧目，想要看到之前未曾出战的玄甲军枕戈待旦，一鼓作气的将回鹘人击溃。随后不断地尾随追杀，将其全部留在这片沙漠当中。
苇关是否攻取，他还未想清楚。
“吩咐下去，有我无敌，不纳降兵。”
“诺。”充作传令官的韩晓飞飞快离去，将命令传达给升任玄甲军统帅的张三。
大战在即，他已经冷静下来，准备留住自己的有用之身，用弓箭多多射杀几个回鹘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