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我等年轻一辈所学的治民之法不如马上交锋的十一。”
他在解释,也在引导。只有将安西的一切叙述清楚之后,吴洪辩才能做出最利于安西的选择,成为安西的一份子。
无他,他实在是对于僧人没有太大的控制力度,既不愿意吴洪辩这样的聪明人继续在寺庙当中做着传道的事情,也不愿意强迫他人。
他现在拿出选择题等待吴洪辩的选择。
“安西治民……”吴洪辩一时失语,他回忆许久,却发现自己父母从未提及安西治民的琐事,反而对于安西的赫赫武功记忆犹新。
“武力只能保证一时平安,日后若是陇西等地落入敌手,我等无法进入中原。在寻找方法自成一体,独立鏖战数十年已经晚了。现在安西新立,内力矛盾极少,只要抓住机会,推行治民之法,让人人都以安西为荣,愿意自称唐人。”
“如此数代之后,安西境内民众,无论老少,都是汉唐后裔。即便你我老死病榻之上,后来者不堪重用,却留下了这样一方乐土,让人知晓自己是唐人,来日中原强盛,再行收服也轻松得多。”
郭骁侃侃而谈,许多话他都不曾说出口,因为对着武夫说民生不易。对着尉迟媛那样的绝色佳人说民生更是不雅。
当然,郭骁是不会承认尉迟媛的骨子里面已经是战争狂的基因,她虽然能够学习安西的治民方法,却无法真的理解这样的方式对安西有什么好处,她在姑墨州的民生上面,只是一个工具人。
“大人所言,倒是颇为繁杂,只是小僧仓促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吴洪辩一时不是滋味,他想要拒绝郭骁,言明自己只是一个僧人。可一想到郭骁描绘的蓝图,他的小心脏就开始疯狂跳动。任何一个饱受屈辱的人,都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为自己摇旗呐喊。
若是没人能够站出来,他便要反抗到底,让自己站起来。
如果没有这样一张蓝图的话,他还以为安西仍旧是在重复过去,做着跟以往一样的事情。
现在他明白了,自己面前的同龄人,想的东西远远比自己更为复杂,心也大的多。郭骁所渴求的东西,更是让吴洪辩不敢回答。
他不认为自己有治世之能,这并非是他谦逊,而是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我可以一直等你。”郭骁没有一直待在吴洪辩身边,而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大步走向了还在厮杀的沙州人身边。
此刻沙州人聚在一起,以张谦远为箭头,将那些吐蕃人逼入墙角。
数柄长枪是从两面杀去,便必定有一个吐蕃人死于非命。而吐蕃人绝望的呐喊下,挥舞的刀枪却难以穿透张谦远身上的重甲。
他是亲卫,穿的是四十八斤的重甲,甲胄比玄甲军更厚实。
当下他就是一个肉盾,挡在最前面,任由自己身后的亲朋故友输出。
“三人一组,攻防兼备,张谦远侍立一旁,若无损伤,不得出战!”郭骁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三三制并非是最好的制度,但在眼前却是极佳的巷战方式。在狭窄的地方,一个刀盾兵,一个枪兵,再配上任何一个兵种,都能主宰战场。
但在野战,或是街道上厮杀,这样的编制就太少了,更大单位的协同作战才是关键。
在这里,变阵之后得沙州人变成了虎狼,呼啸之下,吐蕃人再无反抗之力。
从张谦远身后解放出来的沙州人足足有上百个,对付三十余个残兵根本不需要太大的力气。
事实也如此,有了指挥之后,几个吐蕃人绝望之下,跃入河中,成了城墙争夺战的最后一幕。
“大人。”
向来没有杀过吐蕃人的沙州人们现在开怀了,他们并无杀人后的不适应,反而因为杀了吐蕃人,变得热切:“我等愿意为安西效力,只求大人看在我等的份上,日后兵发沙州,解救城中老少。”
郭骁微微颔首,这是必然要做的事情,只是现在难以提上日程。
一切都还需要时间,当下的另外一个关键并非是乌垒州,而是焉耆。
拿下焉耆与铁门关,吐蕃人北上的道路被阻断。日后吐蕃人想要攻打龟兹,就得先拿下焉耆,才能野望铁门关。
不然的话,单单是后勤就得拖死吐蕃人。
“这是自然,本都督要的不单单是一个铁门关。你等先去歇息,保重自身,日后杀到沙州,衣锦还乡的时候,才是你们荣耀的时候。目前,你们暂且充作亲卫。”看着张三到来,郭骁略微一想就知道城中大局已定,吐蕃人的反击零散。
“都督,玄甲军全部入城。”张三微微躬身,行了军礼:“敢问都督还有什么吩咐?”
“用餐,休整。”郭骁眸子转动,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婴岗所部的剩余人马就算进了乌垒州,也只是瓮中的鳖,晚死几天。
“都督。”吴洪辩领悟了新的知识,改变称呼道:“我等熟悉城中事物,昨夜不曾劳累,可为都督效力,准备餐食,发动民夫。”
此刻铁门关内的百姓虽然不多,却也有五百余户,三千余人的样子。这样多的人力发动起来,能省安西军很多时间。
“可,”郭骁略微思考,点头后吩咐道:“张三,你安排一个机灵人与吴洪辩一道前往安排这些琐事,规矩跟安西一样。此地如今也是安西的地盘,该如何做,你应该明白。”
张三缓缓抬头,郑重其事的点头。他虽然也是工具人一个,不懂郭骁为什么要宽待小民,却能很好的执行郭骁的命令。
“诺。”
随后的一个时辰,吴洪辩心中惊讶愈甚,他原本以为张三安排的是笑脸相迎的军法官,却没想到这军法官肚子里面有货,对于安西的条例信手拈来也就算了。甚至三言两语就用粮秣发动了全城的百姓,调动了所有人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