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巨响扰乱了不知多少人的清梦,在寻常时候天明之后吊桥方才会被城门令放下,悬吊在半空中,由镔铁包裹的吊桥放了下来,城门洞开。
城门令睁大眼睛从黑漆漆的城门往外看,寂静的旷野当中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恒古长存一样。他信了,安西军早就做好了准备,已经将战刀备好,只能城门洞开,插在自己胸膛上面。
“沙洲僧人?”郭骁领人冲入城门,并未急着厮杀,而是开始抢占城墙,制高点。
“都督,此人便是吴洪辩,此番能够……”张谦远被编做亲卫,却是第一梯队入得铁门关。
“张谦远,立即护送他们出城!”也许是对这些沙洲僧人心存敬意,郭骁非但没有要他们与自己一道厮杀,反而想让这些义士先行离去,等仗打完了再来也不迟。
只是他的好意,却少有人领情,一时间沙州义士们都红了脸,他们心知自己甲胄不备,武器也不锋利,却有一雪前耻的心,此刻安西军要他们离去,他们又怎么肯就此离去?
张谦远半开玩笑的说道:“都督,我等沙州人也有杀吐蕃贼子的念头。此番打开城门虽有功勋,我等心中却更想将往日郁积在心的怨气发泄出来,好报仇雪恨。”
郭骁这才神色有了变化,只是他仍旧不同意沙州人就此上战场:“时间紧迫,你若是想要他们今日折损过半,大可让他们与吐蕃人厮杀。要是你怜惜他们性命,就带着他们离开铁门关,等日后再与吐蕃人作战,甲胄弓弩齐备了,在于吐蕃人交锋也不迟。”
他说话声音不小,让吴洪辩侧目,眼中异色闪过,顿时觉得郭骁说的没错,留下有用之身,才能做更多的时间。
想到这里,他便站了出来,言道:“你等且看看安西甲胄武器何等精良,再看看自己除了一腔热血之外,还有什么?究竟是一腔热血更为重要,还是来日方长更为重要?我从来都不是大唐的子民,自打出生就在吐蕃人治下。小僧想问,过去那么久都等了,现在你们不能多等一日?”
“我们来安西是为了光复沙州,不是为了送死!”
说罢之后,吴洪辩又才上前道:“大人,关内吐蕃人都是精锐,还请大人小心为上!”
“精锐?”郭骁回头一笑,招手道:“我打的就是精锐!”
“方才你们还有得选,现在都拿起武器,杀敌!”
郭骁提着长枪,杀到挡在对抗吐蕃人的一线。
吐蕃人朝着洞开的城门涌来,城墙上的厮杀也已经开始。
一刹那的心惊之后,吐蕃人都明白自己得处境,在军官的带领下,他们精神一震,开始反扑。
潮水一般的吐蕃人挥动战刀,个个神色凶狠,脸上泛着杀意。
而安西军用来迎接他们的是无穷无尽的弩箭。
与寻常部队不一样,安西军总是将最好的装备集中在某一部的精锐手中,力求让他们拥有最强悍的应变能力,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够碾压对手。
在交锋的一瞬间,弩箭跟羽箭擦肩而过,各自坠入预定的区域。
厮杀从一开始便白热化。
大片大片的吐蕃人被收割,三轮弩箭之后,郭骁轻轻挥动长枪,吼出一个字来——杀!
吐蕃人有些犯愣,他们被刚才的弩箭收割之后,冲锋的队列戛然而止。
“那是,那是郭骁!”早就听说过安西郭骁勇猛无敌的人,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以一己之力就屡屡击败强敌。
前后不过数十息,那一杆虎头金枪,便收割了不知多少人命。
纵然是已经跟郭骁相处数个时辰的张谦远,好半晌之后才从呆滞状态脱离。
“恐怖如斯!”
不知那个沙州人吐出这样四个字,让紧随安西军的沙州义士们心中更是一凛。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跟安西并无太大差别,可现在的交锋之后,他们才明白过来,什么叫精锐。
随后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沙州人惊悚。
大地在颤动,城外仿佛又千军万马杀来一样,黑暗当中,不断有人呵斥:“让路,不要拦路!”
很快,沙州人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一匹匹在沙州作价四十两白银的战马,在套上玄色战甲后,现在被骑士御使着,展开了绝命冲锋。
马背上的骑士更是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上,轻甲,马刀,长枪。在平原上唯一能够摧毁这样一支精锐的只有床弩,准备良久,由精锐操控,还有大量步卒构成的床弩阵地,才能在玄甲军想不开之后,取得胜利。
“这就是安西玄甲军。”吴洪辩眼眸当中流露出痴迷,他虽然出家为僧,可却同样认为用武力捍卫自己的生活是有必要的。
吐蕃人不将沙州人当人,他们便要奋起反抗,用刀剑告诉吐蕃人,沙州男儿有种!
“勿要看了,上城墙,助安西军一臂之力!”吴洪辩激昂,不再看着玄甲军浩浩荡荡的在铁门关狭小的巷道当中肆虐,驱赶着吐蕃人,将他们彻底撕碎。
城墙上,何凯指挥的步兵已经将吐蕃人清理了七七八八,大多吐蕃人在交锋的一开始就被用赖的安西军杀死。少数人困兽犹斗,蜷缩在一段城墙,无望的搏杀着。
“等等。”何凯见吴洪辩有心杀贼,便出手拦住他,指着地上的尸骸:“换甲,我替你们压阵杀贼。”
吴洪辩心中震动,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跟自己一样的少年能这样波澜不惊,仿佛不远处的吐蕃人是土鸡瓦狗一样。
“安西军秉性如此。”张谦远了解稍多,便为之解释道:“他们总是想要避免伤亡,不愿意士卒有太多损伤。现在换甲,等回到了龟兹之后,才会将我等重新整编,给予军职,或是官职。”
“这里每一个人,都是火苗,能够多留下一个,也是好的。”
“阿弥陀佛,安西军仁慈,多一人便多一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