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已经将他们的生活完全改变。
好在现在是冬天，安西军无法强行攻城，也没有兴趣将少量的兵力耗费在攻城战上面。
但一件事情终归是有结束的一天。
郭骁等了许久，等到了这样一天。
从拔换城出发，这一次郭骁带上了心念念这想要远方的尉迟媛，跟她一起看着乌垒州的城池发呆。
吴洪辩在远处等待，前后不过一个月，吴洪辩却是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苟言笑，身着戎装，脑袋上面顶着白色的帽子，站的跟长枪一样笔直。
“都督。”他见到郭骁方才走了过来，微微注目道：“乌垒州死气沉沉，城中守军想要叛逃的足足有三成之多。这些人又多是本地驻军，而非婴岗本部人马。”
乌垒州防备并不严密，足以没过小腿的积雪让逃亡变成幻想，同样也让安西军可能发起的进攻变成笑话。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面，发起一场必败无疑的进攻。
“过去七日，一共有三个吐蕃人将领派人找到我，希望能够为安西效力。”
“法师，他们是吐蕃人！”尉迟媛眉头紧皱，她是最不愿意接受吐蕃人投降的人之一。无论是于阗还是疏勒，甚至在龟兹，他都有长辈死于吐蕃人的刀下。
她可以与回鹘人谈笑自若，却没办法跟吐蕃人握手言和。
“尉迟总管，他们是吐蕃人不假，却也愿意为安西效力。从铁门关往东，吐蕃人不下十万，尉迟总管难道能够杀掉这十万吐蕃人，将他们的妻子，子嗣全部杀光？”吴洪辩仍旧保留当初的风范，见谁怼谁。
正如他说的一样，没人能够杀光这样多的吐蕃人，也无法将这样多的吐蕃人贬做奴隶。更不会让他们回到吐蕃。
“为首者该死！”尉迟媛红了眼眶，无比坚定的表明了自己态度。
“为首者的确该死。”吴洪辩抚掌称赞：“日后无论是谁将婴岗或是乞力莫次，甚至逻些城的吐蕃高官，土司擒获。小僧都愿意为总管请命，将其交给总管亲自处置。”
“我若要杀人，还需你替我出手？”尉迟媛顿了顿，恼怒道：“你这和尚，故意绕人思路，你们敦煌寺何时变成了市井无赖之徒集中地了？”
“好了。”郭骁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反正他已经笑了出来。看着两个人斗嘴，最开心还是吃瓜群众。
“人是杀不光的，吐蕃人若是想要诚信投靠，我也愿意让他们为安西效力。无论是战兵，还是农夫，只要他们愿意，做什么都好。”
阳光冰冷，这个季节的阳光除了刺眼以外，冰冷的如同冰块。
在阳光下面，乌垒州的未来已经被定下。
上千人的反叛，仓促之下，婴岗无力平定。
至于这是婴岗的计谋……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也是微乎其微。
回鹘人的轻骑入城跟找死一样，可玄甲军入城，你弓弩强劲，也无法将玄甲射穿，杀掉武装到牙齿的安西甲士。
“人在什么地方？”郭骁好奇道：“需不需要我出面，增加他们的信心？”
吴洪辩闻言微微摇头，“此事交给末将即可，都督身为尊贵，若是露面被吐蕃人算计，麻烦就到了。”
“都督藏身军中，领着亲卫在关键时刻杀出，吐蕃人必然崩溃。”
尉迟媛听着，觉得吴洪辩也是一个狼人，这个时候他甚至还在谋算着更多东西，想着一次性将吐蕃人彻底击垮。
吴洪辩自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城中吐蕃人，而将这一次的举动，当做冒险。
“这个和尚该不会是悟空法师的弟子吧？”尉迟媛比较着，越说越觉得两个人有不可描述的关系。大概他们两个都是光头，怎么看都蔫坏吧。
……
乌垒州，街市冷清，零零散散的城中居民都是看好自己脚下的路，快步穿行，不肯在原地停留。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见不到喜色，乌垒州孤城一座，上下的将士百姓都在担心看不到明天的阳光，心里面所想的东西也尽然一样，填饱肚子。
城守马原的视野当中，却见到一个健汉面带喜色的快步穿行，甚至忙中出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才收敛了脸上的喜色，变得疑神疑鬼，摸着胸膛确定无碍，方才离开，从一处角落，翻进了一个院子当中。
“那是金银？”有人好奇拦住被撞到的人之后，发觉不妥。
“你们往日都是城中贼捕，旁人都认识，不要打草惊蛇。”城守马原眯眼看向前方，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我去看看。”
“大人！”随行的人当即色变，想要阻止：“那一处院子是千夫长东赞的家。”
“我知道。”马原清楚自己下属的住的地方，他只是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非得这样做吗？
院子当中，东赞已经见到了自己堂弟，知道了安西军的打算。
“他们真的会来？”同谋的人怀疑之后，眼中闪过喜色。他们原本以为要等到春天之后，安西军才会在大动干戈。
没想到现在安西军就在准备军队，想要趁机拿下乌垒州了。
“真的假不了，只要我们按照约定做好准备，安西军靠近之后，再开城门，婴岗便会死亡葬身之地！”
他们都是乌垒州原本的守军，是马原麾下的将领，在此地也是一个人物。可马原坐在城守，他处都可以称之为总管的人物，麾下兵马又有三千，方在何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却因为他是乞力莫次提拔的城守，不被婴岗放在眼中，当做嫡系对待。
他们这些下层军官，就更惨了。
连日来无论是巡守，驻防城墙，都是他们一应负责，除了几个监督式的婴岗嫡系偶尔出现在外，其余时候，他们都得吃最少的粮秣，做最多的事情。
这冬日，城中粮秣已经不足。婴岗下令将粮秣全部收集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偏偏在分配的时候，原本的守军跟小民每日的粮秣配给一样，而婴岗的嫡系，却仍旧能够吃香的喝辣的，这就让城守麾下的兵将开始不满。